李朝阳把电动车停在林笙家楼下时，夜风正把巷口烧烤摊的最后一缕孜然味吹散。他拎着两份刚送到的炒面，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六楼——没电梯，但他习惯把楼梯当“体能训练”。
门一开，林笙顶着黑眼圈，正把电脑合上，她刚剪完纪录片《朝阳之路》的最后一帧。
“剪完了？”
“嗯，再回看一次，还是会哭。”
李朝阳把炒面放桌上，先递筷子，再递一张皱巴巴的 a4 纸：“婚礼策划案，10 版。”
林笙愣住：“婚礼？离天亮只剩五小时，你刚跑完夜班单，还有空写策划？”
“单我全调给徒弟了，今晚只对你负责。”
a4 纸上，标题歪歪扭扭——
《“反诈公益演唱会”暨李朝阳林笙婚礼草案》
“演唱会？我们不是办酒席吗？”
“酒席太吵，红包太累。咱俩都不缺锅碗瓢盆，缺的是——”他指了指心口，“对得起那些还在电闸下的人。”
林笙低头看，纸上分三栏：
2 支出：零。场地、音响、盒饭全让志愿者白嫖。
3 彩蛋：每一首歌结束，大屏滚动一位失踪者照片，网友扫码可直接给家属捐意外险。
她噗嗤笑出声：“李师傅，你求婚用瓶盖，结婚用二维码，浪漫过敏是吧？”
李朝阳挠挠头，突然单膝跪下——从外卖袋里摸出一个“老干妈”瓶盖，里侧用记号笔写着：嫁给我，一起把世界点亮，好吗？
林笙眼眶一下就热了。
“行，那就办演唱会。”她吸了吸鼻子，“但我要加一条——”
“加什么？”
“第一排留给 ptsd 病友，免费，专车接。”
李朝阳咧嘴，比了个五星好评手势：“听媳妇儿的。”
品牌方疯了：
——某电动车厂商要送 100 台新车当“聘礼”，被朝阳一句“再送我就告你商业贿赂”怼回去；
—— 开出 5000 万签约金，只想拿下独家直播权，林笙回了句“直播权属于全国网友”；
——连省台都打电话问要不要“现场上星”，李朝阳想了想：“可以，但得先播 30 分钟反诈宣传片，你们敢吗？”
对方沉默三秒，居然咬牙答应。
于是，一场婚礼，硬生生被小两口弄成了“国家级反诈项目”。
场地选在城西废弃的铁路货场——解放前修的，铁轨锈成了心电图。
预算为零，怎么搭？
外卖小哥们先上：
——有人把公司闲置的 300 把太阳伞扛来，插满铁轨两侧，一路像黄色风筝；
——有人把 50 辆电动车并排，车灯当射灯，app 统一调“爆闪模式”；
——程序员老 k 的生前同事，扛着二手音响赶来，“音量够掀翻半个城，算我们随份子。”
林笙把纪录片团队拉来当导播，摇臂、滑轨、无人机全齐活；
李朝阳的徒弟们负责安保——清一色黄马甲，后背印着“别被骗”三个大字。
最夸张的是医院 ptsd 互助群，几十号病友自发来做“迎宾团”。他们叠了 1000 只纸飞机，每只机翼写着一条反诈口诀，入场时一起放飞，像下了一场逆向的雪。
傍晚六点，货场人山人海，却安静得不像演唱会——大家都怕惊动铁轨尽头那抹夕阳。
开场没有主持人，只有一段录音：
“您好，您的外卖即将超时，请尽快签收——”
全场大笑。
接着，李朝阳穿着外卖工服，胸前的“朝阳”两个字被洗得发白，他一手拎外卖箱，一手牵着林笙——她穿简约白裙，裙摆绣着小小电动车花纹。
没有红毯，两条黄色警戒带拉成直线；
没有花童，两个 ptsd 小朋友举着“反诈小卫士”旗子走在前头；
没有鞭炮，无人机悬挂一串瓶盖，碰撞时发出清脆“叮叮”——像五星好评提示音。
走到“舞台”中央，李朝阳把外卖箱放倒，站上去，像站在世界屋脊。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说“我愿意”，而是喊了一句外卖暗号：
“兄弟们，多加香菜！”
全场 3000 名骑手同时回应：“好嘞！”
声浪冲上天，暮色被撕开一道口子。
林笙笑着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扫码捐款，送我们份子钱；送完份子钱，送自己一份意外险。今天不收红包，只收‘安全’。”
大屏幕实时跳动：
10 万…… 50 万…… 200 万……
数字每跳一次，背景就切换一张失踪者照片：
——第 37 号，贵州 19 岁小伍，失踪 562 天；
——第 38 号，江西 42 岁大姐，失踪 201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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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字最终停在：7,238,900 元。
李朝阳朝四周鞠躬，像对每位点餐的人说：“谢谢老板，祝您用餐愉快。”
演唱会中段，灯光突然暗下。
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被推上舞台——阿鬼。
他回国自首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我当过看守，也按过电击键。”阿鬼声音发抖，“今天来，想把欠他们的歌还上。”
他抱起吉他，唱的是《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唱到副歌，后台缓缓走出 20 多位归国受害者，他们手持小灯，围成半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跟着哼。
李朝阳和林笙站在人群最后，像普通观众，用力鼓掌。
那一刻，婚礼不再是两个人的仪式，而是一场巨大的“幸存者联盟”。
歌罢，林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升级版瓶盖：
——纯银打造，外圈刻 rfid 芯片，靠近手机即可弹出反诈小程序；
——内圈刻两人名字缩写，以及一行小字：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
李朝阳捏着瓶盖，突然傻笑：“媳妇儿，我欠你一个钻石。”
林笙摇头，“钻石会丢，瓶盖不会。它跟外卖一样，随叫随到。”
两人互相把瓶盖旋进对方无名指——严丝合缝，像给人生加了个防丢绳。
台下，有人高喊：“祝你们超时必赔！”
全场爆笑，笑声把铁轨都震得嗡嗡作响。
演唱会最后一首歌，是全场大合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没有乐队，观众自己开手机闪光灯；
没有指挥，李朝阳把外卖箱倒扣，站上去挥动骑手头盔；
没有谢幕，大屏幕上滚动一行字：
“感谢下单，感谢不骗，感谢相信。”
散场时，每位观众领到一份“伴手礼”——
一张反诈贴纸，一枚“多加香菜”徽章，一份骑手意外险投保链接。
人们三三两两走出货场，铁轨尽头，夜色重新合拢。
李朝阳和林笙站在空荡的舞台中央，望着满地亮晶晶的瓶盖。
“媳妇儿，以后咱结婚纪念日，就按今天这么办？”
“成，明年把场地搭到农村，让无人机空投蛋糕。”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抬起右手，比出五星好评。
远处，最后一班夜班外卖骑手驶过，车尾箱发出熟悉的提示音：
“您有新的订单，请注意安全——”
夜风掠过，像世界回了一个更大的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