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报时的电子铃一响,整座园区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脖子,声音瞬间消失。
铁网外的探照灯刷地扫过操场,把雨水切成一道道银亮的鞭子。
李朝阳把脸贴在厕所透气孔的锈栏上,默数灯光来回的秒差:
他胸口有 7 根肋骨曾经“咔嚓”过,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带动钝痛,像老 k 说的—“疼痛是最好的计时器”。
“白猪,你确定阿鬼今天敢下手?”身后,大学生季晓帆压低嗓子。
李朝阳没回头,只竖起两根手指
这是“多加香菜”的暗号:
2 代表“钥匙”,也代表“第二把锁”。
今夜,他们要从 2 号下水道走;而 2 号井盖被两道锁箍着,一把挂锁、一把电子磁锁。
挂锁的钥匙在 3 楼护院“刀疤”腰上;磁锁的感应卡,在负 1 楼监控室。
阿鬼说过——“我只能拿一把,另一把你们自己想办法。”
李朝阳回身,借厕所昏黄的 15 瓦灯泡,扫过一张张被水泡得发胀的脸:
程序员老 k、模特小青岛、大学生季晓帆、广西仔阿浪、四川厨师长韩哥、还有刚被转来三天的 05 年弟弟“小折叠”。
七条命,一条绳。
“各就各位。”李朝阳用嘴型说。
六个人同时把右手按在左胸——那是他们自创的“五星”礼: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
时间回拨 4 小时。
阿鬼端着不锈钢饭盆,排在“狗推”窗口最末。
园区食堂分三档:
a 窗—虎爷亲兵,两荤两素;
b 窗—技术狗推,一荤两素;
c 窗—“猪仔”,清粥白菜。
阿鬼属于 b 窗,却故意排到 c 窗,只为把一张折成指甲盖大的白条塞进李朝阳手心。
白条展开,是阿鬼用眉笔写的歪斜一行:
“刀疤每晚 23:30 去 3 楼棋牌室,钥匙挂门后钉子上,我拿挂锁,磁卡你搞。”
落款画了一只鬼头,耳朵上插着两张扑克——那是他欠虎爷的 20 万“水钱”标记。
李朝阳把纸条塞进嘴里,嚼成纸浆,和白菜一起咽下。
纸浆割喉咙,却带着甜味——
阿鬼终于肯卖命了。
老 k 用一次性筷子在地上画电路图。
“监控室磁锁用的是 1356hz 高频卡,我可以写一段木马,让系统 23:50 自动重启 30 秒,读卡器掉电,磁锁离线。”
“30 秒够?”韩哥皱眉。
“理论上离线后,磁锁保持‘开’状态 90 秒,但重启完会重新上锁,所以我们必须在 30 秒内撬开井盖、掀盖、下井、合盖。”
“30 秒拉七个人?奥运接力都悬。”小青岛声音发颤。
李朝阳抬眼:“那就让第 7 个人不走井。”
“啊?”
“我最后,如果超时,你们先走,我翻围墙。”
众人沉默。
老 k 把筷子一折:“少他娘演悲情,老子写代码都不留 bug,更不留人。”
刀疤,河南驻马店人,28 岁,a 退役,最大的弱点——臭脚。
他每夜 23:30 去棋牌室,先脱鞋,再抠脚,然后把钥匙往门后一挂,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毯上搓麻将。
阿鬼负责保洁,曾帮他洗过袜子,被熏到干呕。
今夜,阿鬼准备了两包“多加香菜”的泡面,外加一瓶 56 度老白干。
香菜含挥发油,能遮脚臭;酒精能放大香菜味,也能让刀疤上头。
23:25,阿鬼推着消毒车站在棋牌室门口,点头哈腰:“刀疤哥,新到泡面,给您补补。”
刀疤正输钱,骂骂咧咧接过。
有人开窗,有人骂娘,刀疤嫌吵,把钥匙往门后钉子挂得更深,光着脚去洗手间冲水。
阿鬼攥着抹布,心跳 130。
他假装拖地,反手把钥匙按进抹布夹层。
——挂锁得手。
负 2 楼厕所,七人集合。
李朝阳摊开掌心,阿鬼的抹布包着黄铜钥匙,尚带刀疤体温。
老 k 把一张山寨磁卡贴在自己手臂静脉上,用透明胶缠死——
那是他用三天时间,拆了自己工牌线圈,再焊上从手机 nfc 拆下的芯片,重新写入监控室 uid。
“重启木马已经注入,23:50:00 准时掉电。”
李朝阳把钥匙穿进鞋带,挂在脖子。
韩哥把提前拆下的厕所窗户铁栏重新上螺丝——只留最底端两颗,一踹即开。
小折叠从怀里掏出 7 个黑色垃圾袋:“防水,每人一个,套头,钻井后充气当浮漂,防下水道涨水。”
季晓帆笑:“小家伙可以啊。”
小折叠咧嘴,虎牙缺一颗:“我爸是修下水道的,小时候我常在雨井里摸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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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红灯“哔——”集体熄灭。
走廊一片漆黑。
老 k 按下秒表:“30、29、28……”
七人鱼贯而出,贴墙疾行。
雨声盖住脚步。
操场西南角,2 号井盖。
李朝阳蹲地,钥匙捅进挂锁,一拧——
“咔哒!”
同时间,老 k 把山寨磁卡贴上电子锁,屏幕闪黄→绿。
“离线!”
韩哥双手扣住井盖铸纹,暴吼一声,百公斤铸铁被掀起 30 度。
阿浪把折叠撬棍插进去,众人合力。
23:50:19,井口黑洞洞张开,恶臭热浪扑面而来。
“下!”李朝阳低喝。
小青岛、小折叠、季晓帆、阿浪、韩哥依次滑入。
老 k 把笔记本大小的防水袋塞进胸口,最后抓住李朝阳手腕:“一起!”
李朝阳却抬头——
探照灯提前回扫!
光束像一把白色大砍刀,劈开雨幕,直奔他们而来。
“灯提前 6 秒!”老 k 瞳孔猛缩。
李朝阳把老 k 往井里一推:“走!”
自己抓住井盖,电光石火间合上。
“咣——”
铁盖闭合,世界漆黑。
李朝阳贴地翻滚,躲进旁边废弃油桶。
探照灯扫过井盖,停住。
雨点砸在铁盖,像无数小鼓槌。
两名持枪守卫小跑过来。
“刚才什么声音?”
“井盖好像动了。”
守卫用枪托敲井盖,确认锁死,又环顾四周。
油桶后,李朝阳屏住呼吸,数心跳。
一秒、两秒……
守卫转身离开。
李朝阳刚松半口气,突然——
“滴滴!”
电子锁重启完成,绿灯亮,磁锁重新吸合。
守卫猛地回头:“谁!”
李朝阳暗骂,只能硬上。
他从油桶后跃出,一个箭步冲到井盖前,钥匙再次捅进挂锁。
“咔哒!”
挂锁开。
可电子锁已复活,红灯闪烁。
必须让它再掉一次电!
李朝阳掏出老 k 给他的“终极后门”——一根 b 线,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插进电子锁侧边调试口。
牙线当导线,舌尖当导体——
他把自己变成一根人肉跳线,短接 12v 电源。
“呲——”
火花一闪,电子锁黑屏。
磁锁“哒”一声松开。
李朝阳用肩顶盖,百公斤铸铁再次抬起。
枪栓拉动声在背后炸响。
“不许动!”
李朝阳抱着井盖,整个人滑进黑洞。
砰!
子弹打在铸铁沿,溅起铁屑。
井盖重合,黑暗吞噬世界。
井底,齐腰深的黑水。
六束手机手电同时亮起,照出李朝阳惨白的脸。
“娘的,你吓死我们!”老 k 一拳锤在他肩。
李朝阳咧嘴,血丝顺着嘴角往下淌——
刚才的火花烫伤了舌尖。
“走!”
七人套好垃圾袋,充气扎口,当浮漂。
小折叠带头,像泥鳅一样钻进横管。
管径 1 米 2,四壁黏着黑色油污,手电照过去,反光像石油。
他们排成一字,膝盖以下浸泡在粪水、雨水、化学废液的混合浆里,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吞咽声。
空气里氨味刺肺,季晓帆咳到弯腰。
韩哥把毛巾递给他:“憋着,用嘴呼吸,少吸鼻。”
前方出现岔口,小折叠停下:“左通河,右通围墙外香蕉林。”
李朝阳看表:“左 800 米,右 1200 米,但右有检修井,可以出地面。”
“那就右!”
他们刚右转,身后突然传来“咚咚”撞击声。
“守卫追下来了!”阿浪低吼。
“快走!”
七人加快速度,黑水溅到脸上,像冰针。
管道尽头,出现垂直检修井。
小折叠仰头,手电照到铁盖:“锁是外置旋转扣,从里面能开!”
老 k 把撬棍递上去,小折叠双脚蹬壁,猴子一样攀上 3 米高竖井。
“咔——”
旋转扣松开。
小折叠用肩顶盖,缝隙透出雨林夜色,雨点砸在脸上,像奖励的吻。
“安全!”
六人依次爬出。
最后李朝阳探出头,却听“轰”一声巨响——
身后园区方向,火光冲天。
“虎爷点燃排污管了!”老 k 咬牙。
火浪顺着管道狂飙,像一条燃烧的蟒。
李朝阳把井盖反扣,用泥土糊缝。
七人跌坐在香蕉林泥地里,大口喘气,雨水把脸冲得发白。
远处,警犬声、枪声、喊杀声混成一锅。
头顶,无人机探照灯扫过,红外摄像头像红色复眼。
李朝阳抬手,对天空比出“五星”手势。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
他们脱下垃圾袋,彼此拥抱。
小青岛哭到干呕。
阿浪用拳头砸地:“再回去,老子炸了那鬼地方!”
老 k 把笔记本防水袋打开,抽出一张皱巴巴的 a4,上面写着他们七人的真名、身份证号、家庭地址。
“活着,就把我们送回家。”
李朝阳接过,用雨水把纸条贴在胸口,贴得牢牢。
“现在,跑!”
七人冲进雨林,像七颗被暴雨发射的子弹。
身后,园区警报响彻山谷,火光照亮他们脚下的泥泞。
前方,是雷区、是铁丝网、是未知的边境河。
可他们笑了——
因为今夜,他们偷到了钥匙,也偷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