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的凌晨两点,没有月亮,只有零号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在窗外起伏。李朝阳被吊在“水牢”上方的铁架上,脚尖刚好够不着水面,手腕早已磨得见骨。他半昏半醒,听见隔壁“狗推”隔间传来键盘噼啪,像一场没有观众的雨。那声音让他想起在鲁中老家,夏末玉米拔节时,夜风刮过叶片的脆响——同样密集,同样无情。
老 k 就坐在离他三米远的矮凳上,一台 2015 款 thkpad 搁在膝盖,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幽蓝的光打在他颧骨高耸的脸上,像给死人补妆。角,同步区块的绿条卡在 998,剩下最后的 212 kb 却怎么也爬不动。老 k 咬着烟蒂,烟灰三次掉进键盘缝,他三次用牙签抠出来,继续敲。
“再拖两分钟,节点就掉线了。”老 k 哑着嗓子,像在跟空气说话。
李朝阳抬头,瞳孔聚焦到屏幕上那一串十六进制字符:
0xe7269 7365 6e616d6564 6c6f6e6760
“sunrisenadlong……”他无声地拼读,喉咙里泛起铁锈味。那是他给自己起的暗号,只有老 k 知道——sunrise 是他在外卖平台的旧 id,“long”是鲁中方言“跑得快”的意思。
“别念出声。”老 k 把电脑转向他,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一行行指令像泥鳅滑进泥塘。
他们在把求救信息写进区块 ——一个被矿工遗弃的空块,gas 费低到忽略不计,却刚好能塞进 64 字节。老 k 把 64 字节拆成四段,每段 16 字节,分别伪装成四笔普通 dt 转账的“o”栏。链上浏览器只会显示“hex”,没人会多看一眼。
“广播一旦确认,就不可逆。”老 k 的食指悬在回车上方,像悬着一把铡刀,“可一旦失败,虎爷能把咱们剁成饵。”
李朝阳咧嘴笑,嘴唇裂口渗出血丝:“反正已经在水里了,再沉一次也不过如此。”
回车敲下。
嘟——
电脑风扇陡然提速,区块高度 的哈希在屏幕上刷新,四笔交易稳稳落进“确认”栏。时间戳 2025-08-17 02:17:44。
老 k 合上屏幕,把电脑塞进防水袋,再塞进李朝阳贴身的破棉袄夹层。“接下来,看命了。”
——看命的人,此刻正在成都高新南区一间 24 小时自习室熬夜。
浏览器默认按照 gas 消耗排序,他百无聊赖地翻到第五页,忽然看见四笔连号 dt 转账,o 栏清一色十六进制,长度 32 字符,连一起刚好 128 字符——能被 64 整除。
“孤星”本能地嗅到异样:谁会花四次手续费写乱码?
他把十六进制粘进终端,快速解码:
sunrisenadlong
help110
t2417
chaborder
“我靠,这不是彩蛋,这是求救!”
他后背瞬间炸毛,抄手汤溅在机械键盘上。
区块高度 ,时间两个小时前。
“孤星”先把解码内容截图发推,配文:
【链上孤星】刚在 发现求救信号,关键词 help110、chaborder,疑似缅北园区受害者,求技术党扩散!
推文发出三分钟,点赞破千。
有人留言:sunrise 像外卖平台 id,搜一下?
线索像被点燃的引信,在深夜的币圈微信群来回跳跃。
“孤星”干脆开了 itter space,房间标题:on-cha sos——谁来救救区块 ?
两千人在凌晨四点涌进房间,麦上轮流发言:
“我是矿工,能查到出块节点 ip 吗?”
“节点在新加坡,代理过了,没用。”
“把交易 hash 印成 t 恤,穿在身上去曼谷区块链大会!”
“孤星”立刻追问:“能定位到人?”
“不能,但可以把画像给警方,比你们瞎喷有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亮了。
果敢园区,铁门“咣当”被踹开,虎爷带着两名马仔冲进来。
“谁在动电脑?”
老 k 被反剪着手摁在地上,屏幕还亮着区块浏览器的页面, 的数字像烙铁烙在视网膜。
虎爷一脚踩碎电脑,塑料碎片扎进老 k 虎口。
“埋了。”
李朝阳被放下来,像破布一样瘫在污水里,他看见老 k 被拖走,嘴角却带着笑,那笑意被污水倒映,像一弯不肯沉下去的月亮。
——成都,“孤星”被电话炸醒。
“孤星,我是朝阳反诈志愿队的阿九,我们已经把线索同步给公安部十一局,需要你提供原推和全部聊天记录,做司法取证。”
“孤星”愣了三秒,立刻爬起,打开笔记本,把硬盘拆下来:“我亲自送过去,四十分钟后到分局。”
他出门才发现,整层自习室的人都在刷手机,抬头看他,像看一只稀有动物。
“孤星”摆摆手,冲进电梯。
电梯门合拢的一瞬,他忽然想起初中物理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光一旦逃出黑洞,就再也回不来。”
——北京,公安部刑侦楼。
十一局网安支队,凌晨五点灯火通明。
支队长把四张 a4 纸排在桌面,分别是:
1 区块 的浏览器截图;
3 0xk0r0 地址的全部链上行为图谱;
4 云南省厅刚传来的卫星红外图:果敢 x 园区,地下热量异常,疑似水牢。
“立案,代号‘朝阳’,通知云南警方,无人机组即刻起飞。”
——果敢,水牢。
李朝阳被重新吊回铁架,水位上涨两厘米,刚好淹到小腿。
他低头,看见水面漂着一张碎纸,是从老 k 电脑外壳撕下来的贴纸,印着一行小字:
“blockchas never fet”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抖动,铁链哗啦作响。
“老 k,你听见了吗?链上有人回了我们。”
窗外,第一缕晨光像一把钝刀,劈不开园区的铁幕,却劈开了他心底最黑的地方。
远处,无人机的嗡鸣从天边滚来,像另一场更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