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
园区的高杆灯一盏盏灭掉,像有人把夜空往钢筋水泥上倒墨。
李朝阳把白天偷来的 si 卡藏在舌根底下,卡角割得他直冒酸水。
这是阿鬼用 20 万网贷换给他的“门票”——一张还能连国内基站的柬埔寨卡。
代价是:今晚必须一次成功,否则明天水牢的“电鳗”会让他把肋骨再断一遍。
00:15
老 k 躺在隔壁铺,用指甲在墙上敲摩斯:
“tiktok 黑号已注册,昵称 baizhu,头像用默认灰人,资料填女,18 岁,胡志明市。
——别用中文,用 eoji 蒙过 ai。”
李朝阳回敲:“收到。”
灰人头像是他自己画的:一个空心圆,两道泪线,像外卖盒上被撕掉的五星。
00:30
他们把 15 秒视频拆成 5 幕,每幕 3 秒,像诈骗课教的“杀猪盘”脚本——
4 时间锚点:今夜;
5 呼救锚点:中英文口型“help 110”。
模特昨天被“沉塘”了,空出来的床位成了他们的“摄影棚”。
大学生阿灿用牙刷柄掰成三脚架,卡住从守卫那里偷来的红米 9a。
00:45
园区夜里只有岗哨的探照灯,扫过来像一把白色砍刀。
他们等灯扫过去的 7 秒黑障,迅速开拍。
第 1 条,李朝阳刚张嘴,灯杀回来,屏幕过曝,人脸一片死白。
第 2 条,枪疤没对准焦,血痂像一块脏胶布。
第 3 条,阿鬼在门外咳嗽示警,镜头晃成地震。
……
第 11 条,终于一次过:
李朝阳把外卖帽檐压到眉骨,露出编号“fw”;
背后铁门上的“x”被手电打亮,像两根交叉的骨头;
他用英文低喊:“i’ li chaoyang, chese delivery rider, kidnapped to yanar, please call 110!”
最后一帧,他把左手五指张开按在镜头上——
那是他们提前约定的“暂停”手势,也是外卖骑手“五星好评”的掌印。
01:00?
老 k 用 30 秒把 15 秒片头再叠 5 秒黑屏,黑屏里埋文本:
园区代号:x
猪仔数:127
求救码:
——色情关键词是流量密码,也是 ai 审核的盲区。
01:10
阿灿在标签池里挑了当晚最火的 5 个:
最后一个像暗号,也是区块链的高度,只有币圈人能秒懂。
老 k 说:“让热点替我推流,比花钱投 dou+ 管用。”
01:15
李朝阳把 si 卡从舌根底下抠出来,指节发抖。
卡槽推进去“咔哒”一声,像子弹上膛。
飞行模式关掉,信号格从 0 跳到 1,再跳到 2……
红米 9a 的屏幕闪出“wele to cellcard”。
他点击发布——
突然,门外铁锁“哗啦”一声。
阿鬼压低嗓子:“守卫换岗,还有 30 秒!”
门把扭动。
李朝阳把手机一把塞进食人鱼桶,污水没过机身。
published。
时间定格在 01:17:44。
01:20
守卫踹门进来,只看见李朝阳在蹲厕,裤子褪到膝盖。
“大半夜吃坏肚子?”守卫骂骂咧咧,用手电照了照桶里——
污水表面漂着一层粪渣,手机已沉底。
守卫走后,李朝阳把桶拎到水牢尽头,倒进暗流。
污水顺着管道流向界河,像把他们的求救也冲进太平洋。
01:30
老 k 用 30 秒把视频手动录屏,存进离线钱包。
“只要明天有人把区块 爆出来,视频就永不可删。”
李朝阳不懂哈希,但他懂“多加香菜”——
那是外卖骑手群里的暗号:
“看到香菜,就是本人,别问真假。”
他把视频里最后比出的五星手势截图,发到骑手大群,配文只有两个字:
香菜。
然后秒撤。
他知道,国内一定有夜猫子兄弟看见。
01:40?
做完这一切,李朝阳才感觉到左肩枪疤在跳,像第二颗心脏。
他想起模特被“沉塘”前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像被水泡过的照片,边缘模糊。
他忽然怕:
万一视频没人转怎么办?
万一虎爷顺着 ip 找到阿鬼全家怎么办?
他把额头抵在水泥墙,用墙灰磨自己的恐惧。
墙外,一只蟋蟀在叫,像老家鲁中夏夜的麦浪。
他跟着蟋蟀的节奏,无声地数质数:
2、3、5、7、11、13……
数到 97,情绪终于稳成一条直线。
01:50
江苏宿迁,一名叫“小辣椒”的女骑手刚送完烧烤单,刷 tiktok 国际版提神。
她看见外卖制服,看见“call 110”,手指比脑子快——
录屏、转发、甩进 17 个微信群。
00:52,山东济南,反诈志愿者老孟被微信吵醒,打开录屏,一眼认出编号“fw”是某平台华东片区。
00:55,老孟把视频扔进“民间反诈联盟”qq 群,附上一句:
“疑似缅北,求技术兄弟定位。”
00:57,币圈大 v“矿工老猫”正在熬夜等比特币出块,区块高度 刚被爆出,他顺手点进标签,看见 ,秒懂。
01:00,“矿工老猫”发推:
推特像被点燃的火药线,烧回微博,烧回抖音,烧进每个人的噩梦。
02:00?
虎爷被值班叫醒,看见热搜第 18 位:help110。
他一脚踹翻桌子:“谁的手机信号?”
技术组紧急全频道干扰,园区瞬间变成信息黑洞。
但为时已晚——
视频像被扔进真空的光,再也追不回来。
02:10
他在水牢里听见远处传来狗吠,一声高过一声,像庆祝。
他不知道,此刻国内热搜已经爆了。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把“多加香菜”递出去了。
他把脸埋进膝盖,轻轻说了一句: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
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见,却像在水面上点亮了一盏灯。
灯芯,就是那 15 秒。
02:30?尾声
岗哨的探照灯再次扫过,照出李朝阳的侧影。
他坐得笔直,像坐在鲁中老家的田埂上,等一场迟迟不来的日出。
屏幕那端,日出已经升起——
只是,要先穿过 个区块,和无数颗被叫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