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午后,他醒了(1 / 1)

我睁开眼睛,阳光已经爬过岩石边缘,斜斜地照在脸上,带着午后特有的、略显慵懒的暖意。远处聚落的喧嚣似乎更清晰了些,混杂着金属敲击、模糊的叫卖和偶尔响起的、不知是争吵还是笑骂的人声。

石懿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呼吸平稳。但我知道,他醒了。

“我去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尘土和草屑。

他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我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水壶、压缩口粮、那把石懿给的、刀身短小但异常锋利的匕首藏在袖口内侧的皮鞘里,还有几片干净的布片和一个小巧的、用金属片和玻璃镜片自制的简易放大镜。最后,我摸了摸胸口那枚徽章,冰凉的触感让我定了定神。

没有更多的话。我转身,朝着第七号废墟聚落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碎石和杂草逐渐被踩实的小径取代,空气里的气味也开始变化。霉味、铁锈味、还有某种类似劣质燃料燃烧后的刺鼻烟味越来越浓。聚落的轮廓在眼前展开它不像我之前待过的那个窝棚区那样松散,而是依托著几栋相对完好的旧时代建筑残骸搭建起来的。外围用扭曲的钢筋、破碎的混凝土块和锈蚀的汽车外壳垒起了粗糙的矮墙,几个穿着破旧但眼神警惕的男人挎著土制枪械或长矛,在入口附近晃荡。

我放慢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外来者。目光扫过入口处,那里没有正式的检查,但每个进去的人似乎都会和那几个守卫有短暂的眼神接触,或者微微点头。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规矩。

我学着前面一个背着麻袋的男人的样子,微微低着头,脚步不停,径直往里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开了。没有阻拦。

聚落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拥挤。狭窄的通道在低矮的棚屋和帐篷间蜿蜒,头顶是胡乱拉起的、颜色各异的塑料布和帆布,遮挡着部分阳光,也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浑浊,各种气味汗味、食物腐败味、劣质酒精味、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的、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人们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末世特有的麻木或警惕,偶尔有孩童在泥地里追逐,发出尖细的笑声,很快又被大人的呵斥打断。

我按照石懿之前简单描述的方向,朝着聚落西北角那片更破败的区域走去。那里靠近废墟边缘,棚屋更加低矮简陋,是用碎砖、破木板和塑料布勉强拼凑起来的。打听老陈的住处并不难,我拦住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正在修补破渔网的老头,递过去半块压缩饼干。

“老陈?你说前几天摔死的那个?”老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饼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婆娘刘婶还在,就住最里头,靠着那堵半塌墙的那个棚子。可怜呐,男人没了,就剩她一个。”

我道了谢,把饼干塞给他,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人烟越稀少,棚屋也越发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石灰粉的干燥气味。最里面,靠着一段倾斜的、布满裂缝的混凝土矮墙,立著一个用破木板和锈铁皮搭成的小棚屋,门口挂著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帘。

我停在门口几米外,没有立刻上前。棚屋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破铁皮缝隙发出的呜咽声。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口一根支撑用的木柱。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疲惫的女声。

“刘婶吗?”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我是石懿调查员的学徒。关于老陈的事,想找您了解点情况,完善一下记录。”

里面沉默了几秒,布帘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一角。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探出头,眼睛红肿,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悲伤。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和衣着上停留。

“调查员?”她声音很轻,带着怀疑,“老陈不是意外摔死的吗?聚落里管事的都看过了。

“是意外,没错。”我点点头,语气放得更缓,“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主要是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说不清的纠纷。也是为了让记录更完整些。”

这个理由似乎触动了她。她眼里的警惕稍微褪去一点,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悲戚和一丝茫然。她侧开身,掀起了布帘。“进来吧,地方小,别嫌弃。”

棚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从破洞和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空间狭小,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一张用木板和砖头搭成的床铺占了大半地方,上面铺着破旧的被褥。角落里堆著些杂物,一个缺了口的陶罐,几个空罐头盒。空气里除了那股干燥的粉尘味,还混杂着淡淡的、类似草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刘婶示意我坐在床边唯个还算完整的木箱上,她自己则坐在床沿,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老陈他命苦。”她开口,声音哽咽了一下,“一辈子老实巴交,就在这废墟里刨食,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

“刘婶,节哀。”我轻声说,“能跟我说说,老陈出事前那几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情绪怎么样?”

她擦了擦眼角,努力回忆著。“没什么特别的啊就跟平时一样,一大早出去,在废墟里找能用的东西,傍晚回来。出事前一天”她顿了顿,眉头皱起来,“那天他回来得很晚,天都黑透了。身上好像沾了些灰白色的灰,拍了好久。我问他去哪了,他也不说,就说累了,倒头就睡。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的,好像没睡踏实。”

灰白色的灰。我心里一动。

“第二天呢?他出门前有什么异常吗?”

“第二天他起得比平时早,脸色不太好,说心里有点慌,好像有什么事。我还劝他要不歇一天,他说不行,跟人约好了要去西边那片新塌的楼看看,说不定有好东西。”刘婶的眼泪又流下来,“谁知道这一去就…”

“他是在哪里出事的?”

“就在西边,靠近旧仓库那片,有一段矮墙,不高,也就一人多高。他们说他是爬上去想看看墙后面,脚下一滑,后脑勺磕在下面的碎砖头上”她说不下去了,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一人多高的矮墙。一个常年在外拾荒、身手应该还算灵活的人,失足摔下,后脑着地致命。听起来合理,但结合他前晚的异常和身上的粉尘。

“刘婶,”我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继续开口,“老陈的遗物,还在吗?尤其是他出事时穿的衣服和鞋子。按照流程,我需要看一下,做个记录。”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角落,从一个破麻袋里翻出几件叠好的衣物。最上面是一双磨损严重的工装鞋,鞋底的花纹几乎磨平了,沾满了干涸的泥块和各种颜色的污渍。

我接过衣物,先仔细看了看那件灰扑扑的外套和裤子。布料粗糙,有多处磨损和补丁。我凑近闻了闻,除了汗味和尘土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石灰的干燥气味。裤脚处,我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用指尖轻轻捻了捻,指腹上沾到一点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粉末。

我放下外套,拿起那双鞋。鞋很沉,鞋底厚重。我翻过来,仔细查看鞋底缝隙。泥土、碎石屑、一些说不清的黑色污垢在靠近脚后跟位置的几道较深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一些同样灰白色的、干燥的颗粒状物质,嵌在里面。

心跳微微加快。我放下鞋,从怀里掏出那个简易放大镜,对着鞋底缝隙照去。透过粗糙的玻璃镜片,那些灰白色颗粒的形态更清晰了些,不像是普通的泥土或建筑灰尘,颗粒更均匀,颜色也更纯粹。

“刘婶,”我一边观察,一边用闲聊般的语气问,“老陈平时在聚落里,跟谁关系比较好?或者,有没有跟谁闹过矛盾?”

刘婶坐在床沿,叹了口气。“他那人,闷葫芦一个,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矛盾倒是跟仓库那边看门的疤脸张,吵过几次。”

疤脸张。我记下这个名字。

“为什么吵?”

“具体我也不清楚,老陈不肯细说。好像跟仓库里东西的进出有关?有一次老陈喝多了点,嘟囔过一句,说‘那点东西也值得藏’我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刘婶摇摇头,“疤脸张那人,凶得很,脸上有道疤,是聚落里一个小头目,管着仓库和一部分守卫。我们这种小人物,哪敢惹他。”

仓库。东西。藏。

线索开始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隐隐串起。

我放下放大镜,从怀里取出一小片干净的布,小心地用指甲从鞋底缝隙里刮下一点点灰白色粉末,包在布里,仔细折好,收进口袋。动作尽量自然,像是随手整理。

“好了,刘婶,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站起身,把衣物递还给她,“谢谢您。您多保重。”

刘婶接过衣物,抱在怀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只是点了点头。

我掀开布帘,走出棚屋。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就在我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面一个半塌的棚子后面,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不是偶然路过。那身影停顿了一下,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才缩回去。

目光不友善。

我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保持着平稳的步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后背的皮肤微微发紧,像是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还粘在背上。

聚落的喧嚣再次将我包围,但我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鞋底的粉尘,与仓库看守的争执,前晚的异常,还有那道不怀好意的窥视。

老陈的“意外”,正一点点撕开伪装,露出下面狰狞的轮廓。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布包,那点微不足道的粉末,此刻却重若千钧。它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引爆的引信。

得尽快回去,告诉石懿。

我加快脚步,穿过拥挤杂乱的通道,朝着聚落出口走去。身后,那片破败棚屋区的阴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蠕动,注视著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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