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柳三泰主动与张栋打了声招呼。
张栋神色有些别扭，但也没流露出更多，同样拱了拱手，“柳大人！”
在门房处取来抹布，洒扫一番后，柳三泰坐下，翰林院第一日当值柳三泰并没有什么活，他翻看了半年来勤政殿与东宫的讲经内容，对元化帝本人与太子殿下的政治喜好摸了个大概之后，便等着放值回去。
要是他估算没错，今日铁峰应该到国子监报道了。
半月没见，也不知道他那五个崽子又作了什么妖。
日薄西山，即将傍晚。
三声敲铁声响过后，翰林院官员三三两两往外走。
柳三泰刚要起身就被郭辉叫住，郭辉面露歉意，“柳大人留步！”
按照惯例，柳三泰今日应当请整个班房的人去酒楼喝一顿，以示融入，他本人也是这般想的，但班房内侍讲班底有两人因为年关请假没在，日子便推到三日后。
听见郭辉开口，张栋登时看了过来。
柳三泰道：“郭大人，有什么事吗？”
郭辉站起来笑道：“是这样的，我那外孙明日满月，这月起我因家中老母生病已经告假三次了，这假不能再请了”
“你是要跟我换班？”
柳三泰面上不显，但登时换了一副神色看郭辉。
“明日是封衙前最后一次大朝会，按理说这个时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翰林院侍讲，不光要给皇帝与太子讲课，偶尔在大朝会上还会担任记录之责。
在皇帝与太子跟前露脸，谁都不愿意让出去。
但这朝会记录，动辄上万字，还不允许有错漏，姓郭的上来就甩了这么大个饼子给柳三泰，就连张栋都感到意外，见张栋咳嗽两声，柳三泰顿时明白。
“郭大人，抱歉了，我学生考取武解元，明日也是他的喜宴！”
柳三泰毫不犹豫拒绝。
可郭辉却道：“今日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会审宣同李家的案子，听闻你的几个学生也当堂作证，柳大人，教学有方，一门学子各个是举人，还有两个解元！当真可喜可贺！”
柳三泰眉心一跳。
虽没猜到郭辉画外音，但登时就察觉出一定是刑部会审出了问题。
郭辉继续道：“我听闻，明日朝会刑部汤达人会觐见，当朝禀报此事，您难道就不想听听？”
“郭大人好意，本官明白了！”
既是跟他的几个宝贝学生有关，那不去也得去，柳三泰立刻道：“那便请郭大人，详细讲解一下明日注意事项！”
翰林院散值之后。
柳三泰走在前，张栋在后。
两道身影交织片刻，张栋撵上来，“柳大人！”
柳三泰脚步停滞，“张大人！”
张栋犹犹豫豫，面露难色，最后还是道：“明日早朝我也当值，嗯周毅是我亲点的解元，又是你的学生，虽然他不认我为座师，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明日不论早朝争论到何种地步，你都不要轻易为周毅说话！”
“你这是何意？”
柳三泰面容已经冷肃。
“京城局势瞬息万变。”张栋道：“你听我的，今年凉州乡试上我有愧，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张栋一句我不会害你，一直回响到柳三泰抵达住处。
他所租住的这处京城院落，里面住了好几家，虽都是京城低阶官员，但衙门不同彼此往来不多，柳三泰心里头装着事，下值之后，也将今日刑部发生的事详细打听了一遍。
下了马车，刚要走上二楼，倏地肩膀一沉。
“先生！”
乍然入耳的一声叫喊，一抬眸，他的五个学生整整齐齐地站在对面（有一个架着），“恭喜先生，进入翰林院！”
“你们怎么没半夜出来，吓死我呢？”
柳三泰目光扫过意气风发的铁峰，继而停留在周毅的身上，笑容略有深意道：“闯祸挨板子不找我，知道我当官了来找我，报喜不报忧是么？”
“先生！”
张子宸面皮一红，笑笑说，“咱都在这站半天了，我这腿都疼了”
“少卖可怜！”
“你腿疼也是活该！”
柳三泰迈步上楼，摆了摆手，“都跟上来吧！”
周毅是他最聪明的学生，又受肃王与太子殿下赏识，今日的事他听完之后，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背着他藏了什么，竟心机深沉到剑走偏锋，事先一点风声不漏。
铁峰考了武解元，他自然高兴。
柳氏一门在不算宽敞的出租屋内喝了个尽兴，待月上中天，柳三泰吩咐小徐子他们将几个醉猫背到客房，柳三泰叫住要走的周毅，“阿毅，你留下！”
“是！”
知道自己要挨收拾，周毅恭顺地站着。
唐星宇没喝那么多，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后。
柳三泰开口道：“跪下！”
周毅利索下跪。
“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知道！”
“知道还去做！”柳三泰取来墙角鸡毛掸子，眼底俱是心痛，“为师教你快十年，从未重话责骂过你，但你今日急功冒进，便是你舅舅舍不得，我也要打你！”
周毅肩膀挺得笔直，“整倒林潭的确冒险，也可能连累同窗兄弟，请先生放心，此次徒儿有把握万无一失！如此冒进之举，徒儿诚心请先生责罚！”
“振振有词！”
“执拗顽固！”
“子宸他们已经在李家的事上吃过亏，为师本想着叫他们知晓官场险恶，点到为止！”柳三泰说一句掸子狠下一次，“为师不管你藏着什么，想要干什么，但万不能连累整个同门所有人为你共担风险！”
“学生知错！”
啪啪啪。
几声破风之后，周毅身后衣衫已然氤氲出血迹。
柳三泰一把扔掉鸡毛掸子，厉声道：“把你藏着的小九九与肃王的计划，全部告知为师，若不然，你就滚出这个门，你我这辈子别见！我没你这个学生！”
周毅眼眶倏地红了。
砸在地板上的液体，叫柳三泰握着椅子的手倏地紧了。
“先生，这是当年凉王叛乱之前，方大人交给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