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这座横亘在北斗星的古老山脉,自太古年间便笼罩在一层化不开的迷雾之中。山体呈暗紫色,仿佛是被无尽岁月的鲜血浸染而成,每一块裸露的岩石都镌刻着时光的褶皱,远远望去,整座山脉就像一头蛰伏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口鼻间吞吐的云雾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连天空中的星辰都似在它的威慑下微微颤抖。
山脚下的罡风呼啸而过,卷起碎石与枯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是无数亡魂在此地日夜哀嚎。
君颜静立在山脚下,一袭素白长裙在猎猎风中轻轻摆动,裙摆边缘绣着的暗金色云纹若隐若现。她的肤色在紫山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莹白如玉,唯有双眸深处,那对被称为“道源眼”的瞳眸正微微闪烁着淡青色的光芒。
这对眼眸勘破万道本源后才觉醒的无上神瞳,此刻随着她灵力的运转,瞳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湮灭,将紫山外围那层肉眼难辨的阵法光幕层层剥开。
随着道源眼的全力运转,紫山的脉络逐渐在君颜眼前清晰起来。那并非普通的山体结构,而是由无数道则交织而成的巨大网络——山脉的走向是阵纹的主干,深谷是阵眼的枢纽,就连那些看似杂乱的奇石,都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排列,构成了一个个相互嵌套的小型阵基。
这便是传说中无始大帝亲手布下的帝阵,以整座紫山为鼎炉,以北斗地脉为燃料,镇压着不死天皇一脉的余孽,其威势足以让九天十地的至尊都望而却步。
就在君颜仔细推演阵法节点时,一道细微的金光突然闯入了她的视野。那是一条极细的金线,从她脚下的位置延伸出去,如同一条蛰伏的金蛇,沿着山势蜿蜒向上,穿过重重迷雾,一直绵延到紫山最深处那片被万古阴云笼罩的区域。
金线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波动,仿佛是某种至高规则留下的印记。君颜心中微动,道源眼瞬间捕捉到金线上流转的帝道符文——这并非自然形成的轨迹,而是有人以无上伟力在帝阵中硬生生开辟出的一条生路。
“姐姐,你看那里!”一个软糯的声音在怀中响起,小囡囡正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脚下的金线,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她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发髻上系着粉色的丝带,此刻正依偎在君颜怀里,小脑袋随着君颜的动作轻轻晃动。
君颜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不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髻:“那是走进紫山的唯一路线哦,就像我们回家时必须经过的那条石板路一样。”
小囡囡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君颜胸前的衣襟,显然还是有些胆怯。
君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双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这孩子身世坎坷,自出生起便颠沛流离,如今跟着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的挚友再受半点委屈。
深吸一口气,君颜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条金线。空气中的威压似乎更重了,隐约能听到阵纹运转时发出的嗡鸣,那是无始大帝留下的帝威在与不死天皇一脉的残余势力相互碰撞。
她很清楚,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暗藏杀机,这帝阵不仅镇压着太古余孽,更布下了无数杀局,稍有不慎,别说他们这几人,恐怕整个北斗星域的格局都会因此动摇。
“跟着我的步伐,千万别踏出金线半步。”君颜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提醒众人前方有台阶。她的目光扫过身旁的叶凡与薇薇,叶凡一身青布衣衫,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薇薇则穿着淡紫色的衣裙,眉眼间带温婉,此刻正紧张地攥着衣角。
君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再次低头确认怀中的小囡囡已经把脸埋进了自己的颈窝,才迈开了脚步。
脚踏在金线上的瞬间,君颜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了自己的脚踝,那是帝阵对“准入者”的认可。她一步一顿,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金线中央,鞋底与金线接触时,会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就在这时,她的右手轻轻抬起,皓腕翻转间,一道琉璃色的光华从指尖溢出。光华在空中盘旋片刻,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陶罐,陶罐表面刻满了狰狞的魔纹,却在她的灵力催动下缓缓展开,如同盛开的墨莲。
花瓣层层叠叠,最终将君颜、小囡囡、叶凡和薇薇四人完全笼罩其中。刹那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从陶罐中弥漫开来,那是属于极道帝兵的气息,却被君颜刻意收敛得如同薄雾,既不会惊扰紫山深处的存在,又能在关键时刻形成最坚实的屏障。
“这是……极道帝兵?”叶凡低呼一声,眼中满是震惊。
在古籍中见过关于这件极道帝兵的记载,传说它能吞噬万物,连神灵都能化为养料,却没想到此刻会以如此温和的姿态出现在眼前。
君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有它在,寻常阵法杀招伤不了我们。”
随着众人不断深入,紫山内部的景象愈发诡异。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洞窟,偶尔有猩红的目光从洞窟中闪过,却在接触到吞天魔罐的帝威时瞬间熄灭。
脚下的金线开始变得越来越细,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丈许,唯有金线散发的微光指引着方向。
“那里有字!”薇薇突然指着左侧的一块岩石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块丈高的岩石上刻着几行古字,字迹苍劲有力,仿佛是用神兵直接凿刻而成,虽历经数千年风霜,却依旧清晰可辨。第一行是“神王姜太虚进入此山”,第二行是“第五代天师张林进入此山”,第三行则是“瑶池圣女寻张林进入此山”。
叶凡凑近了些,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刻痕,心中充满了好奇:“君姐,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能走进紫山的,想必都是顶尖大能吧?”
君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悠远:“姜太虚是五千年前的传奇,来自荒古姜家,一手斗字秘术冠绝天下,被誉为‘攻伐第一’,当年仅凭一人之力,天下无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第五代天师张林,他是无始大帝的追随者,曾跟着大帝征战四方,后来隐居于张家寨,成为了那里的先祖。而瑶池圣女,便是他的道侣,当年为了寻找失踪的张林,才冒险闯入紫山。”
叶凡听得心潮澎湃,这些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人物,竟然都曾踏足此地。他正想再问些什么,却听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紧接着是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凶煞之气猛然爆发。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右侧的洞窟中传来,一道黑影裹挟着滔天魔焰冲出,那是一位苏醒的太古祖王,体表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片,双眸燃烧着血色火焰。
然而不等它靠近,吞天魔罐散发的帝威便如同潮水般涌去,那看似轻柔的雾气瞬间变得锋利如刀,将祖王的身躯寸寸切割。
不过瞬息之间,这位曾威震一方的太古祖王便化为飞灰,只留下一块拳头大小的源石落在地上,源石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本源之力。
君颜随手一挥,源石便飞到了她的掌心,她屈指一弹,源石瞬间分为两半,分别射向叶凡和薇薇:“这是太古祖王的神源所化,对你们的修行或许有些用处。”
叶凡和薇薇连忙接住,只觉入手温热,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手臂流转,连忙运功炼化。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得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声音从前方的岩壁中传来:“是……谁……闯入紫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岩壁上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穿着破烂的灰色道袍,头发和胡须早已变得雪白,纠结在一起如同枯草,周身散发着衰败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化道而去。
叶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了君颜身后,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这老者虽然看似虚弱,但给他的感觉却比刚才的太古祖王还要恐怖,那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威压,只是被某种力量压制着,才没有完全爆发。
君颜却显得十分平静,她看着岩壁中的老者,缓缓开口:“神王姜太虚?你困在这里,已有五千年了吧。”
虽然曾在梦中见过这位神王的英姿,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心中微动——昔日威震天下的攻伐第一,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
老者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君颜时微微一凝,随即苦笑一声:“五千年了……整整五千年……当年我为求突破,误入紫山,没想到一困便是半生……”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君颜怀中的小囡囡,又看了看叶凡和薇薇,最终落在君颜身上:“几位小友,都是人族?”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身体早已与岩壁连为一体。
他叹了口气,随即双手结印,一道道璀璨的神光从他体内涌出,在半空中交织成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蕴含着磅礴的力量,每一个都仿佛是由无数星辰凝聚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是……斗字秘!”君颜的道源眼中光芒一闪,瞬间便看穿了这些符文的本质。九秘之一的斗字秘,传闻能让修士的战力倍增,甚至能让准帝逆伐至尊,正是姜太虚成为“攻伐第一”的根本所在。
此刻,姜太虚正以最后的本源之力,将斗字秘的运转路径和法门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若不将这门秘法传下去,恐怕会成为人族的千古罪人。
神光流转间,叶凡只觉眉心的菩提子微微发烫,一股清凉之意涌入脑海,斗字秘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印刻在识海中;薇薇则是双眸泛起淡淡的灵光,她的仙灵眼能看透虚妄,自然也能捕捉到神华中蕴含的道韵;而君颜的道源眼更是将斗字秘的本质看得通透,不仅掌握了运转之法,更领悟了其中蕴含的斗战至理。
片刻后,神光散去,姜太虚的气息变得更加衰败,他喘息着说道:“此秘……便交予你们了……”
叶凡看着这位无私的老者,心中感动不已,他看向君颜,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君姐,你能救救神王前辈吗?他传我们如此重宝,我们不能……”
君颜轻轻摇头,目光投向紫山更深处,那里隐约有龙气盘旋,正是无始大帝的布局所在:“我若出手,会打破此地的平衡,让不死天皇一脉提前出世。到那时,太古皇族与北斗人族的大战将提前爆发,以如今人族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将神王被困的消息告诉荒古姜家,告诉他们,紫山中有无始大帝的传承。”
姜家作为荒古世家,必然会为了救回姜太虚而大举进攻紫山,而无始大帝的传承,则能吸引更多极道势力参与,如此一来,既能救出神王,又不会打乱原本的布局。
至于那传承,君颜心中清楚,唯有先天圣体道胎才能开启,旁人就算得到了线索,也只能望洋兴叹。
姜太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对着君颜深深一揖:“多谢……小友……”
君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抱着小囡囡转身继续沿着金线前行。叶凡和薇薇对着姜太虚行了一礼,也连忙跟了上去。
吞天魔罐的光幕缓缓移动,将三人的身影重新笼罩,只留下姜太虚在岩壁中,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期待。
紫山深处的雾气越来越浓,金线也变得愈发黯淡,仿佛随时会断裂。但君颜的步伐始终沉稳,道源眼不断扫视着四周,将隐藏的危险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