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桃花落了满地。
白薇踩着沾露的青石板往山下走，靴底沾了片粉白的花瓣。她仰头望去，原本云遮雾绕的群峰此刻清晰可见，连最险的鹰嘴崖都爬满了藤萝，开着鹅黄色的小花，蜜蜂地在花间打转——这些花她前日经过时还是枯枝。
怪了。沙僧扛着降妖宝杖，鼻尖动了动，这风里有股甜丝丝的味道，像像高老庄后山的蜜枣？
呆子！八戒摸着肚皮直咽口水，你当是蜜枣？俺老猪闻着像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他拽着悟空的胳膊往前跑，猴哥，前面是不是有村子？俺老猪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脚下果然有座青瓦白墙的小村。村口立着块石碑，刻着归真村三个大字，字迹有些模糊，却泛着淡淡的金光。
归真？李逍遥的青锋剑突然轻鸣，剑尖指向村里，这名字像极了双生本源的道韵。
唐僧合掌微笑：阿弥陀佛，或许正是机缘。
一行人刚走进村口，就听见叮铃哐啷的声响。循声望去，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个光屁股的小娃娃正围着个戴斗笠的老汉，抢他竹篮里的红果子。老汉笑得满脸褶子，任由孩子们拿果子，嘴里念叨着：慢些吃，别噎着，今儿个的果子甜得很！
这这不寻常。沙僧挠头，往常山脚下的村子，娃娃们见了生人就躲，这会儿倒亲得很。
话音未落，最胖的小娃娃突然扑到白薇腿边，仰起红扑扑的脸：姐姐，你手里的花好香！能给我一朵吗？
白薇蹲下身，摘了朵桃花递过去。小娃娃接过花，却没急着吃，反而把花贴在自己心口：奶奶说，香的东西要分享才甜。
奶奶？白薇一怔。
在屋里呢！小娃娃蹦蹦跳跳往村里跑，奶奶煮了甜粥，说要请姐姐们喝！
众人面面相觑，竟都跟着小娃娃往村里走。
村里的景象更奇了。屋檐下挂着串紫莹莹的葡萄，每颗都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的光；院角的老黄狗趴在台阶上打盹，尾巴却时不时摇两下，像是在笑；最前排的土房门口，坐着位白发老妇，正眯着眼纳鞋底，针脚细密得能绣出花来。
客官里边请！老妇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我熬了桂花醪糟，管够！
八戒的耳朵地竖起来：醪糟？甜的？
老妇笑了，指了指院角的陶瓮：自己盛去，管够。
悟空凑过去闻了闻，突然瞪圆眼睛：好家伙！这醪糟里竟有灵力！他舀了一碗递给唐僧，师父，您尝尝？
唐僧抿了一口，眼睛微亮：这甜味不似凡品，倒像是嗯？他突然顿住，像是有人用佛法温养过的灵谷，又用了道法提纯。
老夫人，您这醪糟李逍遥犹豫着开口。
老妇放下鞋底，抬头看向众人：小友们可是从灵山来的？
众人一惊。老妇的目光像两把小刷子，扫过白薇的混沌剑，又扫过李逍遥的青锋剑，最后落在唐僧的九环锡杖上：我在这村子住了三十年，从前哪见过这么多灵气？上个月开始，山上的野果自己甜了，井里的水能治老寒腿，连后山的老狐狸都学会给我叼野菊花了。
您您知道双生本源？白薇试探着问。
老妇的手突然抖了抖，鞋底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却在弯腰的瞬间，白薇看见她后颈有个淡金色的印记——和归一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您身上有归一印记！李逍遥脱口而出。
老妇直起身子，脸上的皱纹突然淡了许多，竟露出张年轻时的模样：小友好眼力。我本是西牛贺洲的散修，三百年前见过镇巫碑的器灵。她指了指白薇，那时候，器灵说会有双生大人降世，能解混沌之劫。
那您悟空挠头，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归一珠引的。老妇走到院中的石桌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村子是我用三十年时间布的聚灵阵，就等双生大人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唐僧问。
老妇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来，里面躺着块半透明的玉珏，和归一珠的颜色极为相似：归真玉，当年女娲补天时剩下的边角料。它能帮你们看清混沌本源最深处的东西。
混沌本源不是被净化了吗？白薇接过玉珏，指尖刚碰到，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 混沌海眼深处，有个被锁链捆住的巨大身影，额头的红痣比魔尊的还红；
- 那身影身上缠着无数根黑线，每根黑线都连着人间的某个地方；
- 最清晰的一幕，是唐僧眉心的双生印记，正与那身影的锁链产生共鸣！
这是白薇踉跄两步，玉珏掉在地上。
那是混沌之灵。老妇叹了口气，当年女娲封印混沌本源时，它的灵识逃脱了。如今本源被净化，灵识却还在人间游荡，专吸凡人的七情六欲。
七情六欲？八戒的脸地白了，它它吸过俺老猪的馋劲儿吗？
吸过。老妇点头，上个月你偷吃村东头王婶的腌萝卜，那股子馋劲儿就被它抽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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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八戒急得直跺脚，那俺老猪的馋劲儿还能回来吗？
老妇笑了，只要用归真玉照见它的本体，再用双生本源净化，就能把七情六欲还回来。
那它的本体在哪？悟空抄起金箍棒。
老妇指了指窗外：就在这村子里。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村东头的老槐树上，挂着串血红色的辣椒。风一吹，辣椒作响，竟渗出黑色的血珠。
那是李逍遥的青锋剑嗡鸣，混沌之灵的藏身之处？
不错。老妇站起身，但它有护阵，需要双生本源才能破。
白薇与李逍遥对视一眼，同时握住归一珠。珠子发出金紫色的光，照在老槐树上。树干裂开，露出里面缠着的黑线——正是老妇说的锁链！
猴哥！悟空一个筋斗翻上树顶，金箍棒抡圆了砸向黑线，给俺老孙断！
黑线被砸得冒火星，却只是晃了晃，又重新缠紧。
这线有邪！沙僧的降妖宝杖泛起金光，砸在黑线上，像被什么脏东西浸过！
是七情六欲。唐僧走上前，双手合十，贪嗔痴爱，怨恨别离这些都是凡人的执念，成了混沌之灵的养料。
他伸手，指尖掠过自己的眉心。双生印记突然发出柔和的光，照在黑线上。黑线竟像被开水烫了似的，作响，冒出青烟。
师父！白薇眼睛一亮，您的印记能净化执念！
双生本源本就该一体。唐僧微笑，白薇，用你的灭世本源；李逍遥，用你的创生本源；俺老孙，用你的斗战胜佛；沙师弟，用你的金身罗汉；八戒用你的天蓬元帅。
众人同时运转灵力。灭世与创生的光交织，斗战胜佛的刚猛与金身罗汉的厚重融合，最后连八戒的贪吃懒散都被转化成了温暖的烟火气。
老槐树剧烈摇晃，黑线地断裂。从树洞里摔出个黑黢黢的东西，缩成一团直发抖。
这就是混沌之灵？悟空用金箍棒戳了戳，软趴趴的，像个没吃饭的娃娃。
那东西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人脸——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眼睛肿肿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别别打我小少年抽抽搭搭，我只是只是太孤单了。
孤单？白薇愣住了。
我本是混沌海眼的守灵童。小少年抹了把眼泪，三百年前的混沌劫，我替主人挡了致命一击，魂魄被撕成碎片。后来女娲娘娘把我封在这儿，说要等双生大人来来帮我重塑魂魄。
那你为啥吸凡人的七情六欲？李逍遥问。
小少年低下头：我我太害怕了。怕自己真的散成灰，怕再也见不到主人所以就偷偷吸凡人的情绪，想让自己过来。
众人沉默了。唐僧蹲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阿弥陀佛，执念虽苦，却是活着的证明。你可知，你吸走的那些馋劲儿、贪心、别离愁，最后都变成了混沌本源的反扑？
小少年打了个哆嗦：我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悟空挠了挠耳朵，你这娃儿，倒像个没爹娘疼的小可怜。他从耳朵里掏出颗蟠桃，吃不吃？甜得很。
小少年盯着蟠桃，咽了咽口水，却摇头：我我不能吃凡人的东西。
谁说是凡人的？悟空眨眨眼，这是王母娘娘给的，算仙果。
小少年这才接过去，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甜！比我以前吃的仙果还甜！
众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笑了。
好了，魂魄补得差不多了。唐僧站起身，该送你回混沌海眼了。
小少年慌了：回去又要孤单了吗？
不会了。白薇取出归一珠，你看。
珠子里浮现出个小身影——正是小少年的模样，正趴在女娲像的膝盖上，啃着蟠桃。
这是我的记忆？小少年伸手触碰珠子，原来主人一直记得我。
她不仅在记忆里记着你。李逍遥的青锋剑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归一珠，她还在灵山给你种了棵桃树。
珠子里又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混沌海眼旁，棵桃树开得正艳，每朵花里都坐着个和少年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正嘻嘻哈哈地摘桃子。
这是我的分魂？小少年惊喜地瞪大眼睛。
不错。老妇笑着点头，双生本源能重塑万物，自然也能重塑你的魂魄。
小少年突然跪下来，给众人磕了个头：谢双生大人！谢师父！
唐僧扶起他：不必多礼。去吧，替我们向女娲娘娘问好。
小少年点点头，化作道金光，钻进归一珠。珠子突然发出刺目的光，最后地落在老妇手里。
好了。老妇把锦盒递给白薇，这归真玉就交给你们了。日后若遇到混沌余孽，用它照一照，就能找到本源。
众人谢过老妇，准备离开村子。
等等！老妇突然喊住他们，还有一样东西，是给双生大人的。她从怀里掏出块红布，打开来，里面躺着对银镯子，刻着并蒂莲的花纹。
这是？白薇接过镯子，感觉入手温热。
这是我当年在女娲宫当杂役时，偷偷打的。老妇笑了，听说双生大人要历经千难万险，这对镯子能保你们平安。
白薇的眼眶突然发酸。她给李逍遥戴上一只，自己戴另一只：谢谢您。
众人走出村子时，回头望去，老妇正站在槐树下朝他们挥手。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比初升的太阳还亮。
师父，您说悟空挠头，这老妇不会是？
是，也不是。唐僧望着远处的青山，她既是我们遇到的凡人，也是女娲宫的旧识。这人间啊，本就是混沌与秩序的交汇处，谁又能分得清呢？
师父说得对！八戒摸着肚皮，俺老猪刚才吃了三碗醪糟，现在浑身都是力气！要不咱去前面的山头找找，说不定还有灵果？
呆子！沙僧戳了戳他，先把这碗醪糟喝完，别浪费。
众人说说笑笑往山上走，归一珠在白薇手里轻轻发烫。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座被净化的混沌海眼突然泛起涟漪。水面浮现出女娲的虚影，她望着手中的归真玉，轻声呢喃：
双生归一，万法归真这一世的劫数，该收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