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脸色瞬间煞白,厉声喝道:“陈老栓!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惊扰了王公公,你担待得起吗?!”他身后的管事也上前欲拖走老人。
“住手。”王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铁柱和两名护卫上前一步,拦住了胡四的人。
王瑾走到陈老栓面前,俯身将他扶起(这个动作让周围庄户和胡四都愣住了),“老人家,有何冤情,慢慢说,咱家听着。”
陈老栓老泪纵横,指着胡四,将儿子如何被陷害致死、儿媳如何被逼自尽、自家田产如何被强占、历年如何被盘剥的冤屈,当众哭诉出来!声音悲愤,字字泣血!
有了陈老栓带头,人群中又挤出两个汉子,跪倒在地,控诉胡四强占他们家宅基地,打伤老父;接着是一个寡妇,哭诉胡四手下逼债,抢走了她最后一床棉被
如同决堤之水,压抑多年的冤屈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越来越多的庄户跪倒,哭喊声、控诉声响成一片,将胡四及其党羽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胡四又惊又怒,浑身发抖,想要辩驳威胁,但在王瑾冰冷的目光和赵铁柱等人隐隐的杀气面前,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带来的那几个管事,早已面无人色,缩在一旁。
王瑾静静听着,直到众人的控诉声渐渐低落,他才转身,面向面如死灰的胡四,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之威:
“胡四,庄户们所言,你可有话说?”
“王公公!他们他们这是诬告!是串通好了陷害小人!您不能听信这些刁民的一面之词啊!”胡四做着最后的挣扎。
“一面之词?”王瑾冷笑一声,对赵铁柱示意。赵铁柱上前,将几页账册抄录和一份证词(陈老栓等人口述画押的)呈上。“这是你与永昌货栈勾结,倒卖皇庄物资、中饱私囊的部分账目抄录。这是陈老栓等七户庄户联名画押,控告你强占田产、逼死人命的证词。还有,”他目光如电,射向胡四,“你指使手下害死陈实、逼死其妻,以及历年殴打致残庄户共五人的罪行,已有人证物证!”
胡四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他没想到对方在短短几天内,竟然查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快!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巡查,这是有备而来,要置他于死地!
“来人!”王瑾厉声喝道,“将庄头胡四及其核心党羽,即刻拿下,严加看管!一应账册、物证封存!即刻起,瑞安庄一切事务,暂由咱家接管!”
“是!”赵铁柱和两名护卫应声上前,在庄户们震惊、继而爆发出巨大欢呼和哭喊声中,将瘫软如泥的胡四及其几个铁杆帮闲捆缚起来。
王瑾站在欢呼的人群前,看着眼前这张张因激动和希望而扭曲的脸庞,心中并无太多得意。他知道,扳倒一个胡四,只是掀开了黑暗帷幕的一角。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皇庄总管衙门的刘太监,永昌货栈背后的势力,乃至京城那若隐若现的黑手,都不会坐视不理。
但无论如何,第一把火,已经点燃了。它照亮了瑞安庄庄户眼中的希望,也向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发出了明确的信号:
胡四及其党羽被清除,如同搬走了压在瑞安庄百姓心头多年的大石。庄户自治会的五位理事很快被公推出来,都是庄里公认的正直、有经验的老人和壮年。王瑾亲自与他们订立章程,明确权责,将庄内大小事务的管理权真正下放。
与此同时,王瑾承诺的投入也迅速到位。赵铁柱带着瑾卫和招募的工匠,开始清理淤塞多年的沟渠,加固田埂。小禄子负责采买的新式曲辕犁、铁锹等农具,以及耐旱高产的粮种,也陆续运抵,以极低的价格租借给困难庄户。
王瑾甚至亲自挽起袖子,与庄户们一起下地,察看土质,询问耕作细节。他将前世所知的一些浅显的农业知识,如轮作休耕、秸秆还田、人工授粉等,用庄户能听懂的语言讲解示范。起初,庄户们对这位京城来的大官竟懂得农事将信将疑,但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干活也不摆架子,渐渐信服。
他还设立了农事学堂,每旬请经验丰富的老农或懂得新法的人来讲课,分享经验。学堂就设在村口大槐树下,不拘形式,庄户们劳作之余都可来听。
一系列举措之下,瑞安庄的面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荒地被开垦,沟渠水流潺潺,田里的庄稼虽然基础差,但长势明显比往年好了许多。庄户们的脸上,不再是麻木和菜色,而是多了红润与希望,田间地头也开始有了久违的笑语声。
王管事,您看这秧苗,比往年粗壮多了!
是啊,多亏了管事您买的良种,还有教的堆肥法子!
几个庄户围着王瑾,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
王瑾看着这片焕发生机的土地和人群,心中那份因权力斗争而生的疲惫与阴郁,似乎被这充满生命力的田园景象一点点洗涤、抚平。在这里,他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揣测圣意,付出的努力能看到最直接的回报——土地的回馈和百姓的笑脸。这是一种与掌握生杀大权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感到充实和踏实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