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黄昏,天色将暗未暗,京城街道上行人不算太多。
王瑾的轿辇如同往常一样,在数十名身穿轻甲、腰佩利刃的侍卫护卫下,离开皇宫,平稳地朝着瑾园方向行进。队伍井然有序,轿夫步伐稳健,一切都与过去许多个黄昏并无二致。
当队伍行至一段相对僻静、两侧多是高墙深院的街道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骤然撕裂黄昏的宁静!数十支劲弩箭矢,如同毒蛇吐信,从街道两侧的屋脊、墙头暴射而出,带着致命的寒光,密集地覆盖向队伍中央那顶显眼的轿辇!
“有刺客!护轿!”侍卫统领反应极快,厉声怒吼的同时已拔刀出鞘。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瞬间收缩阵型,举起随身携带的包铁木盾,迅速在轿辇周围组成一道密实的盾墙。“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与箭矢入木的闷响连成一片!大多数箭矢被盾牌挡住,但仍有两名靠外的侍卫躲避不及,惨叫着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青石板。
几乎就在弩箭袭来的同一刹那,街道前后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巷口、门洞内,猛地涌出数十名黑巾蒙面、手持利刃的凶悍刀手!他们发出低沉的吼叫,如同饿狼扑食,悍不畏死地冲向护卫队伍,挥刀便砍!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侍卫们与蒙面刀手绞杀在一起,怒吼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且皆是亡命之徒,身手狠辣,配合默契。他们分出大部分人缠住侍卫,另有数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刀手,在弩箭的间歇掩护下,强行冲破盾墙缝隙,直扑轿辇!
就在刺客们以为即将得手、刀尖几乎触及轿帘的瞬间——
异变再起!
“咻咻咻咻——!”
更加密集、更加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这一次,弩箭来自街道两侧那些高墙深院的院墙之后、阁楼窗户之内!力道更强,准头更狠,覆盖范围更广!
目标,赫然是那些屋顶墙头的黑衣弩手,以及正在与侍卫厮杀的蒙面刀手!
“噗嗤!”“啊——!”
猝不及防之下,黑衣弩手与蒙面刀手成片倒下!这些埋伏在暗处的弩箭,仿佛长了眼睛,精准地收割着刺客的性命。
“中计了!有埋伏!快撤!”混在刀手中的北狄头目巴图见状,心知不妙,用北狄语厉声大吼,转身就想朝来时巷口突围。
但为时已晚!
街道两头,早已被闻讯急速赶来的大批巡城兵马司官兵堵死,刀枪如林,弓弩上弦。同时,街道两侧的院门猛地打开,赵铁柱一马当先,率领着数十名精锐瑾卫以及部分禁军好手杀出,与王瑾的侍卫里应外合,将残余的刺客团团围住!
战斗瞬间变成了一边倒的围剿!
王瑾这时才不慌不忙地掀开轿帘,从容走出。他身上的官袍纤尘不染,神色平静淡漠,目光扫过战场上负隅顽抗的刺客,如同在看一群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野兽。
“留几个活口,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北狄人。”他淡淡吩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赵铁柱耳中。
“属下明白!”赵铁柱应了一声,刀光如匹练,亲自带人扑向正挥舞弯刀、状若疯虎的巴图及其副手格根。
几乎就在长街刺杀爆发、喊杀声震天的同一时刻。
内务府东北库房区域。
副总管孙福海趁着外面混乱声隐约传来、库房区守卫注意力被吸引、巡逻出现短暂间隙的“天赐良机”,心脏狂跳着,用早已偷偷配好的钥匙(只能打开外间门),溜进了存放机要文书的隔间。
他手脚冰凉而颤抖,却凭着对库房布局的熟悉和强烈的贪念恐惧,迅速找到那个标注特殊的柜阁,用特殊手法撬开锁头,取出里面一卷新近归档的“边防舆图”,就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用准备好的炭笔和薄纸,疯狂地临摹起来。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又极快。当他将最后一处关隘标记匆匆描完,将原图小心翼翼放回、锁好柜门时,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他将临摹好的图纸紧紧卷起,塞进贴身的暗袋,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手脚,鬼鬼祟祟地溜出隔间,准备前往与陈明远约定的秘密地点交接。
然而,他刚走出库房院落没多远,绕过一处假山,眼前火光骤然亮起!
内务府总管太监(已被王瑾暗中争取)带着十几名孔武有力的太监和侍卫,如同从天而降,堵住了他的去路!总管太监面色铁青,目光如刀,死死盯住孙福海。
“孙福海!你擅离职守,鬼鬼祟祟在此作甚?!”总管太监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孙福海如遭雷击,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下意识地去捂胸口暗袋,这个动作更是彻底暴露了他。
“搜!”总管太监一声令下。
两名侍卫上前,轻易制住已瘫软的孙福海,从他怀中搜出了那卷尚带体温的临摹图纸。
,!
“孙福海!你窃取宫中机密,该当何罪?!”证据确凿,总管太监怒喝。
孙福海望着那卷图纸,又看看周围明晃晃的火把与刀剑,面如死灰,彻底崩溃,瘫在地上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全完了。
瑾园书房。
烛火通明。王瑾已换下官袍,穿着一身居常的靛蓝便服,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书房中央,跪着两人。
一个是伤痕累累、被五花大绑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桀骜凶狠的北狄头目巴图。另一个是面无人色、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几乎瘫软在地的内务府副总管孙福海。
赵铁柱肃立一旁,将搜出的那卷“边防布防图”临摹本,以及从巴图身上搜出的、与陈明远联络的密信(用特殊药水书写,已显形),还有几名被生擒的刺客(已招供受陈明远指使)的部分口供,一并呈放在王瑾手边的案几上。
王瑾拿起那份临摹的“布防图”,展开略略一看。上面山川地形绘制得倒有几分模样,但关键的戍堡位置、兵力配置、巡逻路线,全是他授意兵部官员胡乱标注,甚至故意留有几处明显破绽,北狄若真按此图用兵,必吃大亏。
这是一份足以乱真的假货,一份致命的诱饵。
他放下图卷,目光落在巴图和孙福海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冰窟般的寒意:
“说说吧。陈明远现在何处?你们在宫里宫外,还有哪些同党?一五一十道来,或可少受些苦楚。”
巴图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生硬的汉语嘶声道:“阉狗!要杀就杀!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孙福海则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王公公饶命!王公公饶命啊!奴才是一时糊涂!是被陈明远逼的!他说如果奴才不帮他,就要杀了奴才全家!宫里的同党奴才只知道,坤宁宫的一个掌事嬷嬷,好像好像也收过陈家的好处,传递过消息”
坤宁宫!虽然皇后已因太后之事失势被幽禁,但其残余势力仍在宫中!
王瑾不再多问,对赵铁柱吩咐道:“将他们的口供详细录下,画押。然后,”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去‘请’陈少卿过来‘叙叙旧’吧。记住,要‘客气’些,莫要惊扰了旁人。”
赵铁柱眼中厉色一闪,抱拳沉声:“属下明白!”
喜欢宦海浮沉从darlg到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