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路?”
王瑾一言既出,满殿皆惊。
连皇帝都微微坐直身子,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战与和已是非此即彼,哪来的第三条路?
“是,”王瑾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皇帝与群臣,“北狄势大,索求无度,是因认定我大衍畏战、可欺。若直接应战,正中其下怀,彼可借此凝聚内部,消耗我国力。若一味退让求和,则其贪欲更炽,我朝尊严尽失,边患永无宁日。”
他先点破战与和的弊端,随即话锋一转:
“故而,奴才以为,当以‘战’为骨,以‘和’为皮。示之以强,慑之以威,而后诱之以利,导之以和。”
“详细道来。”皇帝身体前倾,显然被勾起了兴致。
“其一,示强慑威。”王瑾条理清晰,“即刻下旨,嘉奖镇北将军萧克敌及边关将士,擢升其部将,赏赐军资,做出朝廷决心死战之姿态。同时,密令萧将军择机组织精锐,对北狄前锋进行数次坚决反突击,不求大胜,但求打出气势,让北狄知我边军并非怯战,啃下大衍,他们也需付出惨痛代价!”
这是稳住阵脚,打破北狄“大衍可欺”的幻想。
“其二,诱利导和。”王瑾继续道,“北狄之所以寇边,根源在于其游牧经济脆弱,缺粮、缺布、缺铁器。单纯互市,常受劫掠影响,时断时续。我们可主动提出,在边境指定地点设立大型、固定的‘榷场’,由朝廷派员管理,保障其所需物资的稳定供应。”
他将零散混乱的边境贸易规范化、固定化。
“然则,此非无偿!”王瑾语气加重,“我朝提供物资,北狄需以战马、皮毛、药材等物公平交易。更重要的是,榷场安全须由双方共同保证!若北狄劫掠榷场或寇边犯境,则榷场立刻关闭,物资断绝!”
“其三,替代和亲。”王瑾抛出最关键一点,“北狄要求和亲,无非看重公主身份背后的政治象征与丰厚嫁妆。我们可提出,选宗室女或品行端良之臣女,册封为‘郡主’,以公主仪仗送往北狄和亲。嫁妆亦可丰厚,但其中大部分,可折算为榷场首批交易物资,或用于帮助北狄建设王庭、改善民生。如此,既全其颜面,又将财物用于实际,增强我朝对其经济影响,避免资敌。”
他用“郡主”代替真公主,用“贸易物资”和“建设援助”代替金银珠宝,将一场政治屈辱,巧妙转化为经济与文化渗透。
“最后,分化瓦解。”王瑾眼中锐光一闪,“北狄并非铁板一块,左贤王乌维势力虽大,但内部亦有其他王族、首领与之不合。我们可暗中遣使,携带厚礼,联络那些对乌维不满的势力,许以榷场贸易优惠,或暗示支持其与乌维争权。即便不能立刻奏效,亦可埋下猜忌的种子,使其内部不稳,无力南顾。”
一套组合拳下来,殿内鸦雀无声。
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被这番超越了单纯战和、融合了政治、经济、外交乃至情报手段的“方略”给镇住了。
这哪里是太监能想出的策略?这分明是宰辅之才!
皇帝盯着王瑾,良久,猛地一拍御案:
“好!好一个‘示强慑威,诱利导和’!好一个第三条路!王瑾,你此番见识,远超满朝衮衮诸公!”
他站起身,决断道:
“就依王瑾所奏!张贲,你即刻拟旨嘉奖边军,督促萧克敌择机反击,打出军威!杨溥,由你户部牵头,会同礼部、兵部,拟定设立榷场、册封郡主及分化北狄之细则,王瑾从旁参赞!”
皇帝最后看向王瑾,语气深沉:
“王瑾,此策既由你出,便由你主导。朕封你为‘北境抚慰使’,持节,全权负责与北狄议和之事!”
北境抚慰使!持节!全权负责!
这意味着王瑾获得了临机专断之权,其权力与地位,瞬间超越寻常朝臣。
“奴才领旨谢恩!必竭尽全力,以报皇恩!”王瑾压下心中激荡,重重叩首。
他知道,一条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道路,已在面前铺开。
喜欢宦海浮沉从darlg到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