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热浪,扑进紫禁城的深宫重檐,却吹不散乾清宫里那几乎凝固的沉重。
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朝堂上炸开了千层浪。
镇北将军萧克敌的亲笔信,字迹潦草,沾着风沙与暗褐色的血渍。信中写道:北狄新任左贤王乌维,集结十万铁骑,陈兵边境。连日挑衅,小规模冲突已达数十起,烽火昼夜不息。
北狄使者更是放话:要大衍“割让河套三州,开通互市,遣公主和亲”,否则便“铁骑南下,马踏中原”!
消息传开,举朝震动。
自先帝晚年与北狄血战两败俱伤后,双方已维持了近十年脆弱的和平。大衍凭险固守,边军死战,才勉强守住防线,可国力早已掏空,民生凋敝,再难支撑一场大战。
而北狄休养十年,兵强马壮。左贤王乌维,更是以勇悍善战、野心勃勃闻名。
战?还是和?
朝堂之上,瞬间分裂成两派。
兵部尚书、武威侯张贲须发皆张,声如洪钟:“皇上!北狄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唯有迎头痛击,打断其脊梁,方能保十年太平!割地求和,是辱国之举,万万不可!臣愿亲赴边关,与萧将军并肩死战!”
主战派的理由很硬:北狄贪得无厌,今日割三州,明日就要五州。和亲更是奇耻大辱,绝不能开头。大衍虽疲,尚有雄兵数十万,关隘险固,未必不能一战。
另一侧,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杨溥却忧心忡忡:“皇上,国库空虚,去岁水患,今春旱灾,赈灾款项尚且捉襟见肘,何以支撑大军远征?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我军疲于奔命,即便守住关隘,旷日持久,国力亦将被拖垮。届时内忧外患,恐生大变啊!不如暂避其锋,许以财帛,虚与周旋,待国力恢复,再图后计。”
主和派的担忧也实实在在:连年天灾,国库见底;边军虽勇,却缺乏机动性与北狄野战;一旦战事僵持,国内流民、士族矛盾都可能爆发。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战,风险太大,可能动摇国本;和,屈辱不堪,后患无穷。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皇帝的目光越过争吵的群臣,落在了那个始终垂手侍立、沉默不语的靛蓝身影上。
“王瑾,”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探寻,“边关之事,你怎么看?”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主战派与主和派都屏住呼吸,想听这位深得帝心、又以“巧思”着称的权宦,究竟会站哪一边。
王瑾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通过瑾卫的情报网,他对北境局势和朝中争议了如指掌。他知道,这是巨大的危机,也是巨大的机遇。若能化解,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将无可撼动;但若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声音清晰沉稳,瞬间压过了殿内嘈杂:
“皇上,奴才以为,战,有战的风险;和,有和的屈辱。然则,或许还有——第三条路。”
喜欢宦海浮沉从darlg到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