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大胜后,公孙瓒没有停下脚步。
他挟大胜之威,亲率三万精兵西进,直扑蓟城。沿途郡县望风而降——不是真心归附,而是怕了这尊杀神。十日之内,广阳郡全境易主。
蓟城之下,城门紧闭。
这是刘虞最后的据点,城中尚有万余守军,皆是忠心耿耿的旧部。城墙高大坚固,粮草充足,足以坚守数月。
公孙瓒却不急。
他在城外扎营,每日只派小队骑兵巡弋,截断粮道,却不急于攻城。关靖不解:“将军,当乘胜急攻,为何围而不战?”
“我在等。”公孙瓒望着蓟城,“等城中粮尽,等守军绝望,等刘虞自己犯错。”
他太了解刘虞了。这个老好人,宁可自己饿死,也不愿百姓受苦。围城日久,城中缺粮,刘虞必会开仓放粮,甚至开城放百姓逃生——那时,便是破城之机。
果然,围城二十日后,城中开始缺粮。
刘虞将府中存粮全部拿出,分给军民,自己每日只食一粥。部下劝他保留些粮食给守军,他摇头:“百姓无辜,岂能因我一人之故,让全城生灵涂炭?”
又过十日,粮尽。
守军开始宰杀战马,百姓以树皮草根为食。每日都有饿殍被抬出城,哭声日夜不绝。
“主公,再这样下去,不战自溃啊。”鲜于辅跪请,“末将愿率死士突围,去代郡求援!”
“代郡太守王泽是我旧友,或可相救。”刘虞眼中重燃希望,“但要小心,公孙瓒定在城外设伏。”
当夜,鲜于辅率五百精骑从南门突围。公孙瓒早有准备,伏兵四起。鲜于辅浴血奋战,身中数箭,仅率数十骑杀出重围,向南逃去。零点看书 最辛蟑結耕新筷
但他不知道,代郡太守王泽早已暗中投靠公孙瓒。
五日后,鲜于辅抵达代郡,却被王泽诱捕,押送蓟城。
公孙瓒在营中见到被缚的鲜于辅,大笑:“刘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他将鲜于辅押至城下,对城头喊话:“刘使君,你的爱将在此!若不开城投降,我便将他千刀万剐!”
城头,刘虞看到浑身是血的鲜于辅,心如刀绞。
鲜于辅在城下大喊:“主公勿降!末将死不足惜,但请主公坚守,天下必有义兵来援!”
公孙瓒大怒,当场斩鲜于辅于阵前,枭首示众。
城上守军悲愤交加。刘虞扶墙而立,几乎晕厥。
当夜,蓟城北门悄悄打开一条缝。
不是突围,而是内应。
公孙瓒围城之初,便重金收买了守军副将张南。约定以火为号,开城献门。
三更时分,城外火起。
张南率亲信杀死北门守军,打开城门。公孙瓒铁骑如潮水涌入,蓟城陷落。
刘虞在州牧府中被俘时,正襟危坐于堂上,手中捧著幽州牧印绶。
“伯圭,你终究来了。”他看着持剑闯入的公孙瓒,神色平静。
公孙瓒一身血污,剑尖滴血。他走到刘虞面前,冷笑道:“刘使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你好好在蓟城享福,不去管我的事,何至于此?”
刘虞摇头:“我受朝廷之命,牧守幽州,自当保境安民。你暴虐无道,荼毒百姓,我若不管,有何面目见天子、对苍生?”
“暴虐?荼毒?”公孙瓒一脚踢翻案几,“我在前方与黄超死战,你在后方断我粮草!我掠乌桓马,是为破敌;我征百姓粮,是为军需!你不助我也罢,竟召十万大军讨伐我!到底是谁不义?”
“破敌?军需?”刘虞站起身,气势不堕,“你破的是谁的家?黄超占的只是右北平,你毁的却是整个幽州!我已经上书朝廷,控诉你暴行致使幽州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公孙伯圭,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幽州还是人间吗?”
公孙瓒一时语塞,随即暴怒:“朝廷?现在朝廷还有何威信,皇帝都被人控制了,谁还能管得了我,来人,将刘虞一家全部押下!”
刘虞妻儿老小三十余口,悉数被擒。
当夜,公孙瓒在州牧府大宴诸将。席间,有人提议:“将军,刘虞在幽州威望太高,留之必为后患。不如”
公孙瓒喝得半醉,摆手道:“我自有主张。”
三日后,蓟城中心广场。
全城百姓被驱赶至此,黑压压跪了一片。广场中央搭起高台,刘虞被缚跪于台上,身后是五花大绑的家人。
公孙瓒登上高台,环视四周,朗声道:“幽州子民听着!刘虞身为州牧,不思报国,反与黄巾余孽黄超勾结,意图割据自立!更在渔阳聚众十万,攻打朝廷命官,实属大逆不道!”
台下哗然。百姓不敢相信——仁德如刘使君,怎会造反?
刘虞昂首道:“公孙瓒,你要杀便杀,何必诬我清名?”
“诬你?”公孙瓒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这是从你府中搜出的‘称帝诏书’,还有龙袍玉玺!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那诏书实是公孙瓒令人伪造,玉玺也是仿制。但台下百姓距离远,看不真切,将信将疑。
刘虞气得浑身发抖:“无耻!无耻之尤!”
公孙瓒不再理他,转身对天高呼:“皇天在上!若刘虞真有天子之命,便刮风下雨,以示天意!若他罪该万死,便烈日当空,以正典刑!”
此时正值深秋大旱,已三月无雨。天空万里无云,烈日灼灼。
公孙瓒等了半炷香,毫无动静。
他转身,对刽子手挥手:“天意已明,行刑!”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全场死寂。
然后,哭声骤起。百姓不顾刀兵,纷纷跪地痛哭。有人想冲上前抢尸,被士兵乱刀砍倒。鲜血染红广场青石。
公孙瓒下令:“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当夜,却有忠义之士冒死盗走刘虞尸身,悄悄葬于城西。墓碑无字,只种松柏三棵。
消息传开,幽州士民彻底心寒。
那个免他们赋税、教他们读书、为他们修渠的刘使君,竟被污为反贼,当众斩首。而真正的暴君公孙瓒,却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人心,自此背离。
刘虞死后,公孙瓒开始了真正的疯狂。
他集成蓟城降兵,得五万之众。分兵三路:
一路由关靖率领,北上攻代郡;
一路由田豫率领,西进取上谷;
一路由自己亲率,南下打涿郡。
三路齐发,势如破竹。
不是他军力多强,而是各郡太守早已寒心——刘虞尚且如此,他们抵抗又有何用?大多开城投降,只求保全性命百姓。
一月之内,三郡皆下。
幽州十郡,公孙瓒已据其五:渔阳、广阳、涿郡、上谷、代郡,以及新控制的蓟城周边。只余最北的辽东、辽西、玄菟、乐浪、右北平五郡在黄超手中,最南的勃海郡属冀州。
公孙瓒不懂治政,只知用兵。每得一城,便纵兵抢掠三日,美其名曰“犒军”。士族家产被夺,百姓粮食被抢,女子被掳入军营。稍有反抗,便屠城立威。
他又强征民夫,在各郡要地修建“公孙楼”——高达十丈的碉楼,以砖石砌成,外覆铁皮,内储粮草兵甲。宣称“兵法有云,百楼不攻”,要以这些堡垒掌控幽州。
修建工程浩大,累死民夫无数。百姓被征发,田地荒芜,饿殍遍野。
幽州,已成地狱。
蓟城州牧府中,公孙瓒却志得意满。
他在地图前指点江山:“待这些楼堡建成,幽州便固若金汤。届时,我先灭黄超,收复右北平以北;再南下冀州,与袁绍争雄!天下英雄,唯我公孙伯圭!”
关靖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看到了危机:军中将领开始离心,尤其是那些被迫投降的刘虞旧部;百姓怨声载道,已有多处民变;士族暗中串联,似有图谋。
更可怕的是,黄超按兵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将军,是否是否该缓一缓?”关靖小心翼翼,“民力已竭,军心浮动,不如先安抚”
“安抚?”公孙瓒转身,眼中尽是疯狂,“这世道,弱肉强食!我强,他们自然服从!传令,加快修楼进度,逾期者斩!还有,再征十万民夫,我要在蓟城周围建百座楼堡!”
命令传出,幽州再掀腥风血雨。
男子被强征,女子被凌辱,幼童饿死路旁。易水为之赤,燕山为之悲。
而在这一切背后,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正盯着蓟城。
鲜于辅虽死,其弟鲜于银暗中联络刘虞旧部,秘密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