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外,十八路诸侯连营百里,旌旗蔽日。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远不如营寨表面那般雄壮。冀州牧韩馥与兖州刺史刘岱为粮草分配争执不休;豫州刺史孔伷躲在角落饮酒,满脸颓丧;唯有曹操、孙坚等少数几人还保持着锐气。
公孙瓒坐在左侧上首,一身银甲白袍,面色冷峻。他麾下的白马义从在日前与华雄部的遭遇战中折损数百,虽然最终击退敌军,但心中憋著一股闷气。
“报——”一名传令兵踉跄冲入大帐,“禀盟主!吕布率并州铁骑在关前挑战,连斩我方王匡、方悦、穆顺三将,武安国将军重伤败回!”
帐中顿时哗然。
袁绍脸色铁青,手中酒爵重重顿在案上:“吕布匹夫,安敢如此猖狂!”
曹操起身:“盟主,吕布骁勇,非一人可敌。当遣上将合力围之。”
话音未落,帐外马蹄声疾,又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冲入:“报!吕布又斩上党太守张杨部将”
公孙瓒按剑而起:“某去会会这吕布!”
他刚起身,帐帘掀开,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入内。
“伯圭且慢。”刘备拱手道,“备愿与同往。”
众人出帐上马,来到关前高地。只见关下沙场,一员猛将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手持方天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正是吕布。
吕布马前,已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联军将领的尸体。他单手持戟斜指联军大营,声如雷霆:“关东鼠辈,还有何人敢来送死!”
联军阵中,一片死寂。
“三姓家奴休狂!燕人张翼德在此!”
这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只见张飞挺丈八蛇矛,拍马冲出军阵。他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这一声“三姓家奴”,不仅联军阵中听得清清楚楚,连关墙上的西凉守军都为之侧目。
吕布脸上的倨傲神色瞬间凝固。
赤兔马仿佛感应到主人怒火,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吕布握戟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蚯蚓。
“你——说——什——么?!”
这四个字从吕布牙缝中挤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方才还喧闹的战场,霎时间死寂一片。连风都仿佛停滞了。
张飞已冲到阵前,丈八蛇矛直指吕布:“我说你是三姓家奴!先随丁原,认作义父;后弑丁原投董卓,又认董卓为父!今日在关前逞凶,不过是董卓门下一条恶犬!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
“轰——!”
吕布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杀气!
他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扭曲,双眼赤红如血,额头青筋暴突。那身华丽的百花战袍无风自动,兽面吞头铠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仿佛有什么凶兽要从铠甲中挣脱出来。
“找死!!!”
这一声怒吼,竟震得距离最近的几名联军骑兵耳膜生疼,战马惊惶倒退。
赤兔马化作一道红色闪电,直扑张飞!方天画戟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戟锋未至,森冷杀意已让三十步外的联军士兵感到皮肤刺痛!
张飞毫不示弱,丈八蛇矛迎头便刺!
“当——!!!”
兵器交击的巨响,如同山崩地裂!
方圆百步内的尘土被气浪掀起,形成一道环形烟尘。两人座下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嘶鸣震天。
这一击,张飞连人带马倒退三步,双臂发麻。而吕布竟纹丝不动,只有赤兔马前蹄重重踏地,溅起碎石如雨。
“好家伙!”张飞甩了甩手臂,非但不惧,反而咧嘴大笑,“有点意思!再来!”
两人战在一处。张飞矛法狂暴刚猛,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力;吕布戟法却如狂风暴雨,又快又狠,每一戟都直取要害。
战到十合,张飞已觉吃力。吕布的方天画戟不仅势大力沉,更兼招式精妙,戟影重重,几乎将他全身笼罩。
二十合,张飞额角见汗。吕布的攻势越发凌厉,戟刃带起的破空声尖锐刺耳。
“三弟小心!”阵中关羽看出不妙,青龙偃月刀一摆,拍马冲出,“云长来也!”
关羽加入战团,张飞压力骤减。青龙刀与丈八矛一左一右,围攻吕布。
但吕布竟越战越勇!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化作一条银龙,左遮右挡,前刺后扫,竟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战到五十合,关羽、张飞二人竟仍然战不倒吕布!
联军阵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惊世大战。
公孙瓒在阵前看得心惊肉跳。他自忖武艺不凡,但若换作自己,恐怕在吕布手下走不过三十合。这“三姓家奴”四字,竟激出了吕布十二分的战力!
“二弟三弟,大哥来助你们!”
刘备掣双股剑,拍马加入战团。三人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
这场大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吕布虽然骁勇,但面对当世三位豪杰的围攻,终于渐渐吃力。尤其张飞那一声声“三姓家奴”,如同毒刺,不断扎进他心头最痛处。
“环眼贼!我必杀你!”吕布厉声怒吼,一戟荡开刘备双剑,反手直刺张飞心口。
这一戟含怒而发,快如闪电!
张飞急忙横矛格挡,“当”的一声巨响,丈八蛇矛竟被震得弯曲!张飞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三弟!”关羽青龙刀奋力劈下,逼得吕布回戟格挡。
刘备双剑如风,疾刺吕布肋下。
吕布咬牙硬挡,赤兔马却已显疲态。他心知今日难胜,虚晃一戟,拔马便走。
“三姓家奴休走!”张飞不顾虎口流血,拍马欲追。
“三弟不可!”关羽急忙拦住,“吕布虽退,其势未衰,穷寇莫追!”
联军阵中爆发出震天欢呼。公孙瓒却脸色凝重——方才激战时,他隐约看到一骑从北面疾驰而来,在袁绍亲卫耳边低语几句,袁绍脸色大变,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自己。
回营路上,公孙瓒唤来亲信:“去查查,刚才北面来的信使说了什么。”
亲信领命而去。公孙瓒回到自家营寨,还未卸甲,就见帐外一阵骚动。
“将军!急报!”一名浑身泥泞的骑兵连滚带爬冲进帐中,正是他从右北平带出的老卒。
公孙瓒心中一沉:“何事惊慌?”
骑兵跪地痛哭:“将军!右北平右北平没了!”
“什么?!”公孙瓒一把揪起骑兵,“说清楚!”
“辽东黄超趁将军不在,发兵攻取右北平。无终、徐无、土垠三城尽失,公孙范将军被俘,单经将军战死,邹丹将军投降右北平全境,已归黄超!”
公孙瓒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跌坐帅椅。帐中众将皆惊。
良久,公孙瓒猛地站起,双目赤红:“黄超贼子!安敢如此!”
他环视帐中诸将:“传令,全军拔营,连夜北返!”
“将军不可!”谋士关靖急忙劝阻,“此时脱离联军,必遭天下人耻笑。且讨董乃大义所在”
“大义?”公孙瓒暴怒,“老家都被人端了,还谈什么大义!右北平是我根基,失了右北平,我公孙瓒便是无根之萍!速去准备!”
当夜,公孙瓒不顾袁绍挽留,率本部八千白马义从及一万步卒悄悄拔营北归。消息传开,联军士气再挫,袁绍气得摔了三个酒爵,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