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发明椅子(1 / 1)

黄超盘腿坐在襄平城官署的偏厅里。午后的日光透过素绢窗棂,在摊开的竹简上映出一片斑驳。他左手压着辽东郡的田亩册,右手执笔在缣帛上记录,眉头越拧越紧——账目上的数字对不上,身下那方硬蒲席更硌得人难忍。

自受任辽东属国都尉以来,宴饮与文书核验接连不断。每次跪坐不到半个时辰,酸麻便自小腿窜上腰脊,仿佛千百只蚂蚁啃著骨缝。此刻他实在熬不住,悄悄将腿从规矩的跪姿里解脱,盘成了个在现代再寻常不过的姿势。

孙瑾抱着一摞新送来的竹简进门时,正瞧见这一幕。年近四十的老文书脚步一顿,欲言又止,只默默将简册置于案边,转身去整理书架上凌乱的卷宗。直到第三次抬眼瞥向黄超,他才低低咳了一声。

“老孙”,“黄超头也不抬,咱们一路患难走过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这副模样,我看着都难受。”

孙瑾放下竹简,郑重一揖:“大人,下官僭越了。可您如今是朝廷正式的属国都尉,不比从前。朝会、宴饮、讲学、会客,乃至君臣奏对、名士清谈,皆以跪坐为常。这不仅是礼,更是士人风骨所在。大人这般坐姿”他字斟句酌,“实在有失庄重,恐惹同僚非议。”

黄超终于停笔,抬头看向孙瑾写满忧虑的脸,忽然笑了:“就为这个?”

“大人不可轻忽。”孙瑾趋近半步,声音压低,“幽州虽不比洛阳,却也世家盘结。昨日宴上,涿郡卢氏、广阳阎氏那几个子弟看您的眼神,下官都看见了。他们嘴上不言,心里怕已把您归作‘不知礼’的边鄙之人。”

黄超揉着发酸的小腿,缓缓伸直。青砖地面透过薄布袜传来沁凉。“老孙,你说这跪坐之礼,究竟有什么好处?”

孙瑾一怔:“自周礼定鼎,跪坐便是君子之仪。双腿并拢,脊背挺直,显恭敬庄重;衣袂垂顺,目不斜视,彰从容之态。孔子曰:‘不学礼,无以立。’《礼记》亦云:‘坐如尸,立如齐。’此乃士人立身之本。”

“那跪坐半个时辰后,腿麻腰酸,头昏眼花,还如何‘从容’?”

孙瑾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此乃磨砺心志。孟子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黄超摇头,撑著案几起身。酸麻的双腿让他晃了晃,孙瑾赶忙来扶,却被他摆摆手止住。“老孙,若有一种坐具,既保仪态端庄,又不必受腿麻之苦,你说士人们用是不用?”

“这”孙瑾迟疑,“自古并无此物。况且礼制既定,岂能轻易更易?”

“礼也是人定的。”黄超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在秋风里摇曳的槐树,“周公制礼时,中原还席地而坐。数百年过去,住屋高了,道路宽了,农具改了,连兵器都已不同。唯独这坐姿,非要人千年不变地苦熬?”

孙瑾默然不语,但黄超看得清楚——老文士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不是不苦此礼,只是不敢说罢了。

“老孙,”黄超转身,“你去城中替我寻五个手艺最好的木匠来。要能看懂图样、心思灵巧的。”

孙瑾疑惑:“大人要修葺宅院?”

“不。”黄超走回案边,铺开一张素帛,“我要做几件新东西。”他提笔沉吟,随即勾勒起来。

笔尖游走,线条渐晰:一张四腿直立、桌面平整的书案,高低恰在人坐下时手肘能自然安放;一把靠背高耸、扶手宽大的座椅,座面离地约一尺半,椅背呈舒缓的弧度;另有一张矮几,配着四把无扶手的靠背椅。

孙瑾在一旁眼睁愈大。待黄超在座椅图样旁注上“座垫填丝麻,外包锦缎”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大人,这此为何物?似榻非榻,似床非床”

“这叫椅子。”黄超搁笔吹墨,“人坐其上,双腿自然垂落,背部有所倚靠。久坐不累,起身也易。这书案也是配套的,”他以手比划,“坐在这椅上,手臂正好平放案面书写,不必再俯身佝背。”

孙瑾接过图样,指尖轻触那些流畅的线条,神色复杂:“此物确然奇巧。但大人,这不合礼制。士人坐具,或席或榻,皆有定规。这般高脚之物,恐被视作胡风——”

“胡风?”黄超笑了,“老孙可知胡人坐什么?他们或骑马,或盘腿坐毯。这种有靠背、有扶手的坐具,才是真正的汉家智慧。”他顿了顿,指向图上的榫卯结构,“你看这些接合处,不用一钉一铆,全仗木工技艺。这是咱们祖先盖房子时就有的手艺,怎说是胡风?”

孙瑾仍面有难色,终究没再多言,躬身退去寻匠人。

不到一个时辰,五位身着粗布短褐的木匠被带入偏厅。为首的是位五十上下的老师傅,双手粗糙如树皮,指缝里还沾著木屑。五人战战兢兢跪地行礼,头也不敢抬。

“都起来吧。”黄超将图样递去,“瞧瞧这个,能否做得?”

老师傅双手接过素帛,余人围拢来看。起初皆是茫然,但随着老师傅的手指在图样上移动,几人神色渐渐变了。一个年轻匠人忍不住低呼:“妙啊!这榫卯如此设计,受力均匀,比寻常几案稳固十倍不止!”

老师傅抬头:“回大人,此物样式虽奇,构造却清晰。椅腿的‘侧脚收分’,小老儿盖房时常用;这靠背的弯弧,以蒸烤之法亦能成型。只是”他略一迟疑,“这上头标的‘尺’、‘寸’,可是用幽州如今的度量?”

黄超这才想起度量衡之异,忙让人取来官署标准尺。一番比对换算,他重新标注尺寸。老师傅细看之后,肯定地点点头:“大人放心,我等五人合力,一日之内便可出样。”

“好!”黄超欣然,“需何木料,尽管去库房支取。孙主事会配合各位。”

木匠退下后,黄超又从案屉中取出另一卷素帛。上面画的并非家具,而是一套繁复的流程:浸泡、蒸煮、捣浆、抄造、晾晒每一步皆有细注。

“老孙,你再寻几个熟谙纺织、漂洗的工匠来。”黄超将素帛递给孙瑾,“按这法子,试制些能用的‘纸’。”

“纸?”孙瑾接过图样,略感疑惑,“蔡侯纸下官倒是听说过。洛阳宫中和一些世家偶有所用,只是质地粗糙,易蛀易碎,且造价不菲,远不如缣帛宜书,更不及竹简耐久。大人是要?”

“正是要改进它。”黄超解释道,“我知其原料本是破布、麻头、树皮、渔网等废弃之物,理当廉价。只是制法或有缺陷,才导致质劣价高。我们若能摸索出更佳的配方与工艺,做出质地均匀、不易腐坏的纸来,往后官府文书、学子抄经,岂不方便许多?”

孙瑾眼睛一亮。他自然知晓竹简的笨重与缣帛的昂贵。若真能造出价廉物美的纸,于公务、于文教皆是大利。

“下官这便去寻访工匠!”孙瑾的脚步声明显轻快起来,“辽东颇多营州流民,其中应有熟悉此类杂造之技的。”

傍晚时分,二人回到官署。后院飘来新木清香,夹杂着刨花的独特气息。黄超快步走入工棚,眼前景象让他目光一亮。

五把太师椅的雏形已立在棚中。虽未上漆、未装软垫,但那熟悉的结构已清晰可辨:笔直的四腿,宽阔的扶手,弧形的靠背。老师傅正持尺细量椅背角度,见黄超过来,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黄超走至一把椅前,按了按座面,又摇了摇椅腿,“可结实?”

“大人放心。”老师傅面有自豪,“用的是上好榆木,榫卯皆加暗楔。莫说坐,便是站上去跃两下也无碍。”

黄超点头,撩衣坐下向后靠去,椅背恰好托住他的脊梁,放松肩膀,双手自然搭上扶手,双腿垂直落地。久违的舒适感从后背、臀部、大腿传来,真舒服啊~。

“取卷书来。”

孙瑾回过神来,急从案上取来竹简。黄超接过,平放于旁侧书案。终于不用俯身,不用伸颈,视线自然落于简上文字。取笔试书手臂恰与案面平行,手腕无需费力悬空。

“妙极!”黄超忍不住赞叹。他转向众匠,“各位师傅好手艺!尺寸分毫不差,结构严谨稳当。今晚加菜,我请诸位饮酒!”木匠们喜笑颜开,连声道谢。

五日后,一套完整家具摆进了黄超的公房:一张宽大书案,四把太师椅,一张茶几配四把靠背椅。所有木件皆打磨光滑,上了清漆,透出榆木清晰的纹理。太师椅座垫填满丝麻,外覆深青锦缎。

黄超坐于主位,批阅辽东郡的秋粮账目。连续处理了一个时辰的公务,腿未麻,腰未酸,连处理公务的速度都快了好多。孙瑾在一旁整理文书,不时偷眼瞥向那套新奇家具,神情跃跃欲试。

“老孙,你也试试。”黄超指了指对面那把椅子。

孙瑾犹豫再三,终是小心翼翼上前,如临深物般缓缓坐下。当背脊触到椅背时,他浑身明显一僵,随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自肩头蔓延开来。他将手臂搭上扶手,又试了试在案上书写——姿态自然舒展。

“如何?”黄超笑问。

“确实舒适。”孙瑾老实承认,随即又道,“只是终究不合礼制,若叫人看见”

“那就让他们都来坐坐。”黄超起身,“让工匠再做一套,给刘使君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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