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超立于海边礁岩,极目远眺。晨光初透渤海,水天交接处云霞熔金,海浪轻吻礁石,溅起碎琼乱玉。他深深吸气,海风裹着深秋的寒意与微腥,也送来一线希冀。
“大统领,按您的吩咐,五艘船已备妥。”老船匠陈老四佝偻著背走近,脸上难抑激动,“新船依您说的加了‘浮力舱’,老汉试过,相当稳!”
黄超颔首,目光投向浩渺海面。今日他要验证一桩大胆念想——以声诱捕大黄鱼。这后世称作“敲罟”的古法,是一种利用声驱的大型围歼性捕捞技术,后世利用这个方法大批量捕鱼,导致捕捞过度,在此时尚未问世。这个时代的捕鱼技术落后,说不定海里的鱼藏都已经泛滥了
“人齐了吗?”
“齐了!五十个好手,都在等大统领下令!”赵铁柱大步走来。这旱鸭子经数日海上颠簸,面色仍见青白,眼神却已沉定。
黄超转身望向岸边渔民。多是辽东本地人,世代傍海谋生,却从未见过这般阵仗。有人期盼,有人疑惧,更多是茫然——敲敲船板便能引来鱼群?闻所未闻。
“诸位乡亲,”黄超提声,“我知道你们不信。实话告诉你们,若有人这般说与我听,我也不信。但是这个方法可是大贤良师传授与我的仙法”
没办法百姓都不信,只能搬出大贤良师和仙法了,要是真捞不到鱼,那也是大贤良师的仙法不行,与我何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若成,辽东五千口今冬得饱。”
黄超心头一热,抱拳:“出发”
五船缓缓离港。幻想姬 罪薪璋踕更欣哙黄超立于首船舷首,手握一根特制中空竹竿,敲击时能发独特共鸣。每船十名壮汉,人手一竿。
船行约一个时辰,至一片海水墨蓝、浪涌殊异之处。
“停船!”黄超令下,“王师傅,此海域可有说法?”
王大海眯眼观涛,又掬水细嗅:“大统领,此地唤‘龙涎窝’,暗礁丛生,水流诡谲,平日渔船皆绕行。不过”他眼中闪过惊异,“此水腥气,确比别处重得多!”
黄超点头。选此处非是偶然——暗礁区常为鱼群聚集之地,大黄鱼特别喜欢在这种地方产卵觅食。
“众人预备!”黄超高举竹竿,“听我号令,我击一下,你们击一下,务必整齐用力!”
海风拂面,浪涌轻摇。五十渔人屏息以待。
“起!”
黄超聚力,竹竿猛击船板。
“咚!”
闷响炸开海面,四十九竿应声齐落。
“咚!咚!咚!”
起初,唯闻单调击声在空旷海天间回荡。一刻钟过,海面依旧平静。有人窃语,有人拭汗。
赵铁柱凑近低语:“大统领,这”
“勿停!”黄超咬牙,“加快节奏!”
击声骤密如急雨。黄超闭目凝神,将全副心神寄于双耳。他在等,等那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变奏——
来了!
初时是极细微的“咕咕”声,似深海低语。继而声渐密渐响,恍如万千小鼓在水下齐鸣!
“听!”黄超骤然睁眼,“听见了吗?是鱼!大黄鱼在叫!”
王大海浑身剧颤激动道:“真真得会叫老汉捕鱼四十年,今日才知道”
便在此时,海面生变。
先是几点碎银似的光,若有人水下撒了一把银屑。继而银光愈密愈多,连缀成片。整片海域恍如沸腾,无数金黄色背鳍划破水面,在日光下折射出灼目光芒。
那景象,令所有人呼吸骤停。
非止一片、两片——目力所及,整个海面皆在发光!自船头至海平线,尽化作流动的金涛!成千上万,不,是数十万、百万条大黄鱼同时跃波!它们拥挤翻腾,金鳞耀日,仿佛整座大海熔作流金!
“老天爷”赵铁柱扑通跪倒,“这么多这哪是鱼分明是海龙王开了宝库!”
“下网!速下网!”黄超嘶声疾呼,嗓音因激动而沙哑。
巨网抛入海中。网方入水,便猛地一沉——那触感非是网住了鱼,倒似网住了整座金山!
“拉!齐力拉!”黄超率先攥紧网绳。
五十人,百只手,拼死向后拽扯。船身倾侧几欲翻覆,海水狂涌而入。渔网一寸寸提出水面,每提一寸,众人喘息便急一分。
当第一抹灿金跃出波涛时,所有人俱皆呆住。
那是一尾足有四尺长的大黄鱼!金鳞熠熠,宛如纯金锻成。它奋力扭身,鱼尾拍出巨大浪花。
紧接着,第二尾、第三尾不,非是一尾尾,而是一群群、一片片!成千上万条大黄鱼随网而出!它们层层叠叠,密密匝匝,整片海面尽被金辉覆盖!
黄超也没想到海底的大黄鱼竟然泛滥成这样。
渔网终被全数拉上船。不,已不能说“拉上船”——整艘船被鱼压得吃水线猛降二尺!甲板上堆满大黄鱼,金灿灿一片,几乎不见船板。鱼仍在跳,仍在挣扎,整船随鱼群跃动而震颤。
另四艘船亦爆出震天欢啸。五船,像五座浮海金山!
王大海跪倒鱼堆旁,捧起一尾大黄鱼,泪眼模糊:“祖宗祖宗啊老汉活六十载,今日方知有此仙技”
“快!分鱼!四尺以上另置,三尺至四尺归一类,三尺以下”黄超略顿,“尽数放生!”
“放生?”有人不解。
“放生!”黄超斩钉截铁,“小鱼归海,来年可长。不可竭泽而渔,当为子孙留种!”
众人对黄超已深信不疑。小舟放下,一筐筐幼鱼被小心送回海中。
船队返航时,景象更为壮观。五船吃水极深,船舷几与海面齐平。甲板鱼积如山,夕照下折射万道金芒,远望如五座浮海金山缓缓移行。
岸上早聚满了百姓。船队现于海平线时,有人惊叫,有人跪祷,更多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多鱼,甚至从未想过谁能出一次海捕捞这么多鱼!
船刚靠岸,人潮即涌。然当亲眼见得那堆积如山的金黄时,反陷于死寂。那是震撼至失语的寂静。
良久,一老妪颤巍巍伸手,抚过鱼身冰凉的鳞片:“这这真是鱼?莫不是龙王赐下的金子?”
黄超跃下船,朗声宣告:“乡亲们!速速帮忙装车,运回襄平,今天大伙都能吃上肉了”
欢啸如海潮迸发。人们哭、笑、雀跃,整个港口化作欢腾之海。
当夜,郡守府内,黄超与众人议下一步。
“大统领,此番所获鱼鲜,粗估不下八万斤!”孙谨指划竹简,算筹疾走,“便按每人日食一斤,也够全城半月之需!况且海中尚有”
“鱼会腐存放不了那么久。”黄超截道,“需用盐腌制成咸鱼才能存放久一些。孙谨,城中现在有多少存盐?”
孙谨面色一黯:“不足百斤。郡守遁逃时,已将官盐库搬空。”
盐!此时的盐可是很贵的。没有盐,鱼就存放不了几天,人亦会因缺盐而无力。
黄超沉吟片刻,眼忽一亮:“我们自己晒盐!”
“晒盐?”众皆愕然。
“正是晒盐!”黄超起身踱步,“海水中本就有盐,只需提取。我知道一个方法——筑盐田,引海水,让日晒风飏,令海水自蒸成盐!”
赵铁柱挠头:“大统领,海水晒晒便能出盐?这岂有可能?”
“非但可能,而且比煮盐省力百倍!”黄超眼中闪光,“煮盐需耗费巨柴,晒盐只需日光与风!辽东临海,有平滩,有足日,有海风,此乃天赐晒盐宝地!”
孙谨蹙眉:“然古籍所载,自古制盐皆煮海为之”
“那自今日开始,史册当重新书写。”黄超语斩钉截铁,“明日我亲绘盐田图。孙谨,寻几位老盐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