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和浓重的霉味。叁巴墈书旺 埂鑫罪快两个狱卒押著冬瑶和周妍妍走了进来,铁链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拖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进和赵延祁站在廊下,看到两人的模样,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不过一日未见,冬瑶和周妍妍像是变了个人。冬瑶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著,几缕凌乱的头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身上那件体面的锦缎袄子沾了不少污渍,膝盖处还有明显的磨损——想必是被押来时摔倒过。周妍妍的情况稍好些,但也面色苍白,眼眶红肿,原本灵动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惊恐与憔悴,手腕上还留着被绳索勒出的红痕。
“李公子!”
“李先生!”
两人抬头看到李进,像是在溺水时抓住了浮木,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微弱的光。冬瑶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端庄,踉跄著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李进面前,老泪纵横:“李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母女吧!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周妍妍也跟着跪下,泪水无声地滑落,嘴唇翕动着,却因为过度激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进看着眼前这两位平日里待他温和有礼的长辈与姐姐,此刻却如此狼狈地跪在自己面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他连忙上前,伸手将两人扶起:“夫人,妍妍,快起来,别这样。有话坐着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
赵延祁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先起来把事情说清楚。”她对狱卒喝道,“还愣著干什么?搬两张椅子来!”
狱卒不敢怠慢,赶紧从旁边的值班室搬来两张椅子。李进扶著冬瑶坐下,又让周妍妍也坐下,赵延祁则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地盯着两人,等着她们开口。
冬瑶喘了口气,用粗糙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哽咽著说:“李公子,我们真的不知道会出这种事都是那个姓张的畜生害了我们啊!”
“姓张的?”李进追问,“是丰阳县令张启?”
周妍妍接过话头,声音沙哑地说:“是是我的未婚夫,张启的儿子张若安。官府来抄家时说,张若安的叔叔,也就是张启的弟弟,暗中给吴国的边军送了粮食和药材,被朝廷查到了,张启的家中还搜出了许多和吴国的信件”
李进这才恍然。他想起前几个月,周妍妍确实跟他提过一句,说家里给她订了门亲事,男方是丰阳县县令的儿子。当时他没太在意,只是可惜了这个好姑娘。
“可”李进皱起眉头,“就算张若安的父亲通敌,也不该牵连到你们啊。你们毕竟还没正式成婚,连亲迎的仪式都没办,怎么会算在株连之列?”
按大周的律法,“株连九族”虽严苛,但未过门的媳妇通常不算在内,最多只是解除婚约,断了来往。周家被如此对待,显然不合常理。
周妍妍的脸色更加苍白,咬著嘴唇道:“我们我们和张家的婚书早就换了,三媒六聘也都走完了,就差最后的亲迎仪式。按规矩,我已经算是张家的人了”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官府说,只要换了婚书,就算是一族,跑不了的。”
李进沉默了。他对这个时代的婚嫁习俗不算精通,但也知道“换婚书”意味着婚约已成,在法理上确实与夫家有了牵连。可即便如此,株连也该有个限度,怎么会连冬瑶和周家的下人都一起抓了?
赵延祁在一旁听得不耐烦,插话道:“就算换了婚书,也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吧?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她看向周妍妍,“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周妍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妍妍,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冬瑶急道,“难道要我们母女都死在这里吗?”
周妍妍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李进和赵延祁,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其实我怀疑,这事可能和漳州知府的儿子王轩有关。”
“王轩?”李进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上次苏文渊老先生的寿宴上,他在赵府见过这个人。那人穿着华丽的锦袍,却一脸倨傲,当时还当着众人的面嘲讽他“不过是个说书的,也配称才子?”,然后被赵延祁怼了回去。
“他怎么会掺和进来?”李进追问。
周妍妍的脸颊泛起一丝屈辱的红晕,低声道:“前两个月,王轩来我们酒楼吃饭,见到了我他说要娶我做小妾,我以已经有未婚夫为由拒绝了。可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来酒楼骚扰我,还说还说要是我不答应,就让我们周家在平户县待不下去”
她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蚋,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当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直到这次出事,我才想起来,王轩的父亲是漳州知府,正是负责查办张启通敌案的主官”
“好啊!这混账东西!”赵延祁听完,“啪”地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通红,“我说怎么这么巧!合著是这小子公报私仇,借着株连的由头,想逼死你家人,你若服软,就抢你做小妾!”
她出身王府,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勾当,尤其是用如此阴毒的手段逼迫女子,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李进也瞬间明白了。周家与张家的婚约,在法理上可算可不算,全凭主审官一句话。若是漳州知府偏袒儿子,在案卷里稍微做点手脚,强调周家“已换婚书,属张家一族”,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周家拖进这桩大案里。等到周家的人都被问斩,自然会求到王轩,到时候,王轩自然就能如愿以偿。
好狠毒的心思!
李进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没想到,不过是拒绝做妾,竟会招来如此杀身之祸。这官宦子弟的嚣张与残忍,实在令人发指。
“李大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赵延祁怒气冲冲地说,“必须把王轩那小子揪出来,让他爹也吃不了兜著走!”
李进压下心头的怒火,看向赵延祁,语气凝重地问:“现在这种情况,还有操作的可能吗?能不能把周家摘出来?”
赵延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沉吟道:“不好说。株连案一旦定了性,想翻案很难。不过”她话锋一转,“我爹是镇南王,在漳州地面上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若是他肯出面,以王府的名义给周家作保,再查查王轩插手的证据,未必没有转机。”
她看着李进,眼神坚定:“这样,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先别急,等我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李进立刻说道。这事是他求赵延祁帮忙,理应由他亲自去拜访赵卓,当面说清情况,才显得有诚意。
赵延祁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不再多言,起身准备离开。赵延祁走到牢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对那个一直候在旁边的牢头厉声道:“听着,这两位夫人和姑娘,给她们换个干净点的单间,每日送些热饭热菜,不准苛待!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的皮!”
牢头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是是是!小的一定照办!一定照办!请郡主放心!”
李进也对冬瑶和周妍妍道:“夫人,妍妍,你们先在这儿委屈几日,我和延祁这就去想办法,一定尽快救你们出去。”
冬瑶和周妍妍连忙起身,对着两人深深一拜。冬瑶泪水纵横,哽咽道:“李公子,郡主殿下,大恩不言谢!若是我们母女能侥幸脱险,往后愿给公子做牛做马,报答这份恩情!”
“姐,言重了。”李进连忙扶起她,“以前你们也照拂过我,如今我帮你们,是应该的。你们安心等著就是。”
说完,他和赵延祁转身离开了大牢。
走出阴森潮湿的牢房,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李进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黑沉沉的建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冬瑶和周妍妍的命运,此刻就系在赵卓的一句话上了。他只希望,这位镇南王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出手相助。
赵延祁显然比他更着急,已经翻身上马,对李进道:“快走!我爹今日应该在府里,去晚了说不定又出去闲逛了!”
李进也赶紧上马,与她并驾齐驱,往赵府的方向赶去。
马蹄踏在融雪的路上,溅起一片片泥水。李进看着赵延祁策马前行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希望。有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帮忙,或许真的能逢凶化吉。
只是,他隐隐觉得,这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漳州知府敢纵容儿子如此行事,背后未必没有更深的牵扯。而他们要面对的,可能也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