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宅子的头几日，李进难得偷了回懒。清风茶馆那边托人带了话，说他暂歇些时日，听客们虽有不舍，却也都理解——毕竟《三国演义》刚完结，李先生总该喘口气。只是没了他的说书，茶馆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冷清下来，掌柜的每日望着空荡荡的前堂，只能唉声叹气，盼着他早日回馆。
李进却没急着回去。他坐在新宅的花厅里，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打扫的仆妇，心里盘算著长远的营生。手里的银子虽还够花，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更何况将来要养著凝芙、林盼儿，说不定还要添些人手，钱袋子得鼓起来才安稳。
做生意？他没什么经验。开书铺？李进已经把三国的书稿拿给了吴卉，想来，不久就能问世了吧，他插不上手。开酒楼？没必要，太累。
他踱到书房，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古代创业文”。别人能靠着肥皂、玻璃、水泥发家，自己为何不能试试？这些东西技术门槛不高，原材料在这个世界也能找到，一旦做出来，定能打开市场。
“做什么好呢？”李进手指敲著桌面，脑子里过著各种简单易做的物件，“肥皂、火柴、白糖这些都能改善生活，应该有销路。”
正琢磨著，院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周曦曦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攥著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李先生！我娘让我来问问你，中午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她做了红烧肉！”
这几日冬瑶常让女儿过来帮忙照看新宅，周曦曦也乐得跑来，一会儿帮着给花浇水，一会儿跟着仆妇学扫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李进看着她沾了点糖渣的小脸，忽然灵机一动：“曦曦，想不想跟我做点好玩的东西？”
“好玩的东西？”周曦曦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是什么？比糖画还好玩吗？”
“比糖画有用多了。”李进笑着拉她坐下，“你帮我打下手，做好了，我请你吃一整串糖葫芦。”
“好！”周曦曦立刻拍著小手答应，把麦芽糖往嘴里一塞，含糊道，“我什么都能做！我会烧火，还会帮我娘筛面粉！”
说干就干。李进先列了张单子，把需要的材料一一写下来：做肥皂要油脂、碱面；做火柴要硫磺、杉木条、氯酸钾；做白糖要甘蔗（或甜菜，不过这里常见的是甘蔗）；做卫生纸就简单些，用废纸或树皮纤维就行。
他先从最容易的卫生纸做起。这个世界的人擦脸用布巾，如厕多用竹片或粗纸，又硬又糙，很不方便。李进记得前世看过的简易造纸法，只需把纤维材料煮烂、捣碎，再加水搅拌成纸浆，最后铺在竹帘上晾干就行。
“曦曦，去把库房里那些废纸都抱过来，再找个大木盆。”李进指挥道。
周曦曦跑得飞快，不多时就抱来一大摞废纸，还有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木盆。李进把废纸撕碎，扔进锅里，加了些碱水，生火煮了起来。
“李先生，煮这些废纸做什么？”周曦曦蹲在灶边，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纸团，好奇地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李进往灶里添了把柴，“这东西做好了，比你擦鼻涕的粗纸软和十倍。”
煮了约莫一个时辰，废纸已经烂成了糊状。李进把纸糊倒进石臼里，让周曦曦帮忙捣——这活儿费力气，正好让精力旺盛的小丫头发泄一下。周曦曦拿着石杵，呼哧呼哧地捣著，小脸憋得通红，却越干越起劲，说“像在捶打不听话的面团”。
捣成细腻的纸浆后，李进加水搅拌均匀，然后用竹帘在纸浆里轻轻一抄，提起时，竹帘上就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纸浆。他把竹帘放在阳光下晾晒，不多时，一层薄薄的纸膜就成形了。
“哇！这是纸吗？”周曦曦看着那层白嫩嫩的纸，伸手想摸，被李进拦住，“还没干呢，等干了就软了。”
等第一批纸晾干，李进裁成巴掌大的方块，叠在一起。周曦曦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摸了摸，惊讶道：“好软啊！比我娘的手帕还软！”她试着擦了擦嘴角的糖渣，立刻眉开眼笑，“真好用！李先生，这个叫什么？”
“叫卫生纸。”李进笑着把纸收起来，“以后你就用这个擦手擦脸，比粗纸舒服多了。”
接下来做肥皂。李进让周曦曦买来了猪油和纯碱（这个世界已有简易的碱面，只是纯度不高）。他先把猪油放进锅里融化，然后按比例加入熬煮过的碱水，一边加热一边搅拌。
“曦曦，帮我看着火，别太大，也别太小。”李进手里的长柄木勺不停地搅动着，油脂和碱水渐渐融合，变成了粘稠的糊状。
“像熬糖浆！”周曦曦蹲在灶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时不时往灶里添根细柴，“李先生，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能吃吗？”
“不能吃，但比吃的还重要。”李进笑着说，“这个叫肥皂，洗手洗衣服，比皂角干净多了。”
搅了近一个时辰，直到糊状的皂基变得细腻光滑，李进才把它倒进准备好的木盒里，让其自然冷却凝固。“等明天凝固了，切成小块就能用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要是想做成带香味的，还可以加些花瓣碎。”
周曦曦立刻说：“我去摘桂花！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香！”不等李进答应，就跑出去摘了一大捧桂花来，小心翼翼地捣碎了，非要李进加进另一盆皂基里。“这样做好了，洗手就是香的！”
第三天做火柴。这相对复杂些，需要硫磺、氯酸钾（李进让药铺的人帮忙找的，说是炼丹用的“硝石精”）、杉木条。他先把杉木条截成小拇指长的细棍，削尖一头，然后把硫磺加热融化，让木尖蘸上硫磺，晾干后就成了火柴头的基底。
“曦曦，帮我把这些‘硝石精’磨成粉，要磨得细细的。”李进递给她一个石臼，里面放著氯酸钾和少量硫磺。
周曦曦有了前两日的经验，干得越发熟练，拿着石杵慢慢磨著，嘴里还哼著李进教她的《三字经》。磨好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李进加了点胶水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涂在硫磺头上，然后放在通风处晾干。
“这个叫火柴，”李进拿着一根晾干的火柴，对周曦曦说，“划一下就能着火，以后生火就不用钻木取火，也不用火石了。”
他找了块粗糙的砂纸，轻轻一划——“嗤”的一声，火柴头冒出火苗，吓得周曦曦往后一跳，随即又好奇地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真的着火了！好神奇！比火折子好用多了！”
接下来是白糖。平户县有甘蔗田，市面上的糖多是带着杂质的黄糖或红糖。李进买了些红糖回来，加水融化，然后用纱布过滤掉杂质，再倒进锅里熬煮，一边煮一边撇去浮沫。
“这是在做糖吗？”周曦曦舔了舔嘴唇，看着锅里渐渐浓稠的糖浆，“像我娘做糖糕时的样子。”
“是做白糖。”李进不停搅拌著，“黄糖里面有杂质，煮干净了，就能变成雪白的糖。”
熬到糖浆浓稠，李进把它倒进干净的瓦盆里，让其自然冷却结晶。等结晶后，倒出来一看，果然是亮晶晶的白色糖块，虽然不如现代的白糖细腻，却已是雪白纯净。
周曦曦偷偷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眼睛立刻眯成了月牙：“好甜！比红糖甜多了！一点都不涩！”
最后两天，李进把之前做的肥皂改良了一下，加入了更细的香料粉末和油脂，做成了更光滑细腻的香皂，还特意用桂花、玫瑰、茉莉三种花香做了区分，用好看的油纸包起来，看起来就精致了不少。
五天下来，新宅的库房里堆了不少东西：一摞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卫生纸，切成方块的肥皂和包装精美的香皂，装在木盒里的火柴，还有装在陶罐里的白糖。
周曦曦累得倒在椅子上，小脸红扑扑的，却满是成就感。她拿起一块桂花香皂闻了闻，又拿起一根火柴在砂纸盒上划了一下（李进特意做了个带砂纸的木盒），看着火苗燃起，笑得合不拢嘴。
“李先生，这些东西都好厉害！”她仰著小脸，满眼崇拜，“要是拿到街上去卖，肯定很多人买！”
李进看着这些凝聚了他和小丫头心血的“新物件”，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他知道，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却能极大地改善生活，只要推广出去，不愁没有销路。
至于怎么卖，卖给谁，那就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了。但至少现在，他手里有了实实在在的东西，心里也有了底气。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些崭新的物件上，泛著柔和的光。周曦曦打着哈欠，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白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