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李进辞别赵家众人，踩着薄霜往春亭园去。连续几日宿在云舒苑，让他心里对凝芙难免有几分愧疚，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刚走到春亭园门口，就见青竹正踮着脚往街口望，见他过来，眼睛一亮，转身就往里跑：“小姐！李先生来了！”
李进笑着摇摇头，拾阶而上。刚进雅间，就见凝芙迎了上来。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襦裙，裙摆绣著细密的缠枝纹，乌黑的秀发绾成一个温婉的发髻，只簪了支白玉簪，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动人。
“公子。”凝芙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微乱的衣襟上，伸手轻轻为他抚平，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来看奴家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没有一丝埋怨，只有恰到好处的欣喜与关切。
李进心里的那点愧疚顿时被暖意取代，伸手握住她的手：“嗯，来看看你。”
“一路辛苦了吧？”凝芙抽出一只手，为他解下披风，“我让厨房炖了银耳莲子羹，刚温好，你先暖暖身子。”
李进在桌边坐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凝芙总是这样，无论他什么时候来，都能恰到好处地抚平他所有的烦躁与不安。
“这几日忙吗？”李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其实想问她有没有听说自己在云舒苑的事，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凝芙端来银耳羹，放在他面前，笑着说：“还好，每日练练曲子，晚上出去表演，不算太忙。倒是公子，瞧着清减了些，莫不是累著了？”
她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也没有提及云舒苑的只言片语，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李进心里一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羹，清甜软糯，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淌到心底：“还好，就是琐事多了些。”
“那公子可要好好歇息。”凝芙坐在他对面，托著腮看着他，“我这几日把《知否知否》又练了几遍，总觉得副歌部分还能再好些，等会儿公子帮我听听？”
“好。”李进点头，心里的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两人随意聊著天，从曲子的细节聊到平户县的趣事，气氛温馨而平和。凝芙说起她新学的点心做法，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李进则说起《三国演义》里“草船借箭”的后续，听得她阵阵惊叹。
不知不觉，暮色渐浓。青竹进来禀报，说楼下的客人已经坐满了，都在等著凝芙姑娘登台。
凝芙起身，对李进福了一礼：“公子稍等，奴家去去就回。”
“去吧。”李进笑着点头。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藕荷色的裙摆轻轻摇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李进不由得轻笑出声。这样温顺懂事的女子，难怪会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失笑。前世只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没想到自己竟亲身体验了。若是凝芙都这般懂事，那这日子倒也惬意。
不多时，楼下传来悠扬的琴声，紧接着是凝芙空灵婉转的歌声，正是那首《知否知否》。李进站在窗边，看着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女子，听着台下雷鸣般的喝彩声，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为她点亮了一盏灯。
当晚，凝芙依旧温婉体贴。她为李进弹奏新练的曲子，陪他小酌几杯，言语间满是关切。夜深时，她褪去钗环，躺在他身边，像只温顺的小猫，安静而乖巧。李进拥着她，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一早，李进按时去了清风茶馆。说书结束后，他刚走出茶馆，就见赵府的小厮等在门口，说赵公子和苏姑娘在府里等着他。
李进笑着应下，跟着小厮往赵府去。刚进赵府的大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李大哥！你可算来了！”赵延祁从回廊里跑出来，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袄裙，裙摆绣著活泼的小兔子，梳着双丫髻，上面缀著粉色的绒球，跑动间绒球轻轻晃动，更显娇俏可爱。
她身后跟着苏沐瑶，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件水绿色的披风，乌黑的秀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了支珍珠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娴静，像一朵静静绽放的幽兰。
“延祁，沐瑶。”李进笑着拱手，“找我何事？”
“李大哥！”赵延祁凑到他面前，鼓著腮帮子，眼神却带着笑意，“我和沐瑶姐姐都听三哥说了，你最近在春亭园和云舒苑可是风光得很呢！”
李进脸上一热，干咳了两声：“小孩子家懂什么，莫要胡说。”
“我才没胡说！”赵延祁不服气地说，“全城的人都知道，李大哥现在是平户县的第一才子，连花魁们都抢着要你写曲子呢！”
“延祁。”苏沐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温婉，“别闹。”她转向李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李先生，我们找您，是有件事。”
“沐瑶姑娘请讲。”李进连忙道。
“三天后，是家父的生辰。”苏沐瑶轻声说道，“我们打算在府里办个小型的聚会，邀请几位师友过来热闹热闹。家父说，很想请李先生一同前来，不知您是否有空？”
“苏先生的生辰？”李进眼睛一亮，“当然有空！能为苏先生贺寿，是我的荣幸，怎么会没空？”
他对苏先生向来十分敬重。那位老先生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待人温和，上次他在赵府说书，苏先生还特意指点了他几句诗词格律，让他受益匪浅。
“太好了！”赵延祁拍着手笑道，“我就知道李大哥不会拒绝的！到时候肯定很热闹，家师的好多学生都会来，都是些有学问的才子呢！”
“延祁。”苏沐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对李进道，“都是些熟悉的朋友，李先生不必拘谨。家父说，您写的那几首曲子也极妙，想请您到时候若是方便，可否弹奏一曲？”
“这有何难？”李进爽快地答应，“到时候沐瑶姑娘也一起？我记得你《卷珠帘》弹得极好。”
苏沐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点了点头：“若是李先生不嫌弃，沐瑶愿献丑。”
“嫌弃什么？”赵延祁抢著说道，“沐瑶姐姐弹得可好了！李大哥写的那几首曲子，她现在都会弹了，连《知否知否》都练得差不多了，我们前两天还一起合奏过呢！”
“是吗？”李进有些惊讶，“我竟不知道。”
“李大哥整日忙着‘指导’花魁姐姐们，哪有功夫管我们呀？”赵延祁挤了挤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李进脸上又是一热，正想反驳，苏沐瑶却开口道：“李先生莫听延祁胡说，我也是闲来无事，照着曲谱练了练，还有很多地方不熟，还想请李先生到时候指点一二呢。”
“好说，好说。”李进笑道，“能和沐瑶姑娘合奏，是我的荣幸。”
三人又聊了几句，敲定了聚会的时间和细节。赵延祁性子活泼，一会儿说要让厨房做李进爱吃的糖醋鱼，一会儿又说要请李进教她弹《回梦仙游》，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苏沐瑶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眼神温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回廊的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李进看着眼前这两个性格迥异却同样美好的女子，心里忽然觉得，比起青楼的风月，这样的相处似乎更让人轻松惬意。
“对了，李大哥。”赵延祁忽然想起什么，“到时候还有好多才女会来呢！都是我母亲的朋友家的女儿，个个又漂亮又有才华，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李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苏沐瑶也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
眼看日头渐高，李进才起身，开始今天的工作，随后告辞。
“李大哥慢走！”赵延祁挥着手！
苏沐瑶也站起身，对着李进微微屈膝：“李先生慢走。”
李进笑着点头，转身离开了赵府。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还在想着苏先生的生辰宴。能和一群文人雅士相聚，听琴赏诗，或许也是件不错的事。
尤其是，还能和苏沐瑶合奏一曲。他想起她弹琴时专注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期待。
三天后的生辰宴，想必会很热闹吧。李进笑着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他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可不能在苏先生和那些才子们面前丢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