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色光幕之上。欣完??鰰占 芜错内容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他顿了顿，目光如寒星，牢牢锁住嘉靖帝惊怒交加的脸。
“这是在铲除大明最大的祸患！是在匡扶将倾的社稷！”
林长久又上了一级台阶，离御座更近。
他步履缓慢，甚至有些蹒跚，属于老人的虚弱在他身上显现，但那每一步踏在光洁青砖上的轻微声响，都像是重锤敲在嘉靖帝心头。
“陛下，你一意修玄，二十余年不视朝，任由奸佞当道，忠良遭贬，你为求长生，耗民脂民膏，炼丹建观，若非老臣在，这大明天下，早不知是何等糜烂光景！到时恐怕真如一句话，嘉靖嘉靖，家家皆净也！”
“如今，老臣就要死了。”
林长久终于踏上了丹陛，站在了御案之前，与嘉靖帝仅隔一桌之遥。
他微微喘息，病容更显，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亮得吓人。
“若再留你这昏君活在这世上，以陛下之心性，一旦重掌权柄，将如何对待天下万民？”
林长久的发问，并不需要嘉靖帝回答。
“老臣这些年，削豪族、均田亩、兴生产、拓疆土、养民生，呕心沥血。”
林长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岂能留你这个昏君在世？！”
他猛地一挥袍袖，虽然无力，却带着千钧气势！
“为大明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
林长久一字一顿，声震殿宇。
“臣，林长久，请陛下，即刻归天！”
最后四字，如同惊雷炸响！
嘉靖帝被林长久眼中冰冷彻骨的杀意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就在这时，一直瑟缩在御座旁阴影里、吓得浑身发抖的老太监黄锦，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猛地扑了出来，张开双臂，竟试图扑向林长久。
“你这逆贼，不准伤害陛下！”
黄锦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极度惊怒而扭曲。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
林长久甚至没有多看黄锦一眼，只是微微偏过头，轻轻挥了挥手。
两名禁军便猛然踏前一步，以铁钳般的大手攥住黄锦瘦削的肩膀，将之拽出了殿去。
殿内重归死寂，却弥漫开更浓重的肃杀。
“陛下。”
林长久开口，有一种病态的沙哑。
“安心的去吧。”
嘉靖帝的目光从那银壶上移开，缓缓扫过林长久枯藁的脸，扫过他身后不远处那些如同雕塑般、甲胄森然的禁军甲士。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得仿佛砂纸摩擦：“不不要朕不喝林长久，你。”
“陛下。”
林长久打断了嘉靖帝的话。
“陛下还是主动喝了吧。”
林长久盯着嘉靖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砸下。
“天子有天子的死法，也该有天子的尊严。陛下应该明白。”
闻言，嘉靖帝的胸膛剧烈起伏，道袍下的肩膀微微耸动。
良久，嘉靖帝才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最后质问般的执拗。
“朕死之后，你会篡位么？我朱家的江山，列祖列宗的社稷，会不会沦陷？你今日所言所为，真的只是为了大明吗？！”
林长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以及某种尘埃落定后的淡然。他缓缓摇了摇头，白发在烛光下显得愈发稀疏。
“陛下。”
林长久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许。
“你死之后，裕王将继位，老臣会把一个吏治清明、府库充盈、疆域万里、民生安乐的大明江山，完完整整地交到裕王手上。”
“到时候，老臣也该歇歇了。”
嘉靖帝死死地盯着林长久的脸，似乎想从那张布满皱纹、灰败无生气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虚伪或野心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又是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
终于，嘉靖帝颤抖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银质的酒杯
画面定格，缓缓淡去。
紧接着，一排排鎏金色的小字浮现出来。
【嘉靖四十一年，帝薨】
【三日后，首辅亦薨】
【而此时，嘉靖四十一年的盛世国运，也已臻至巅峰】
【接下来，将对此盛世进行总结】
洪武五年。
养心殿前。
朱元璋望着玄青色光幕，轻叹了一口气，脸色颇为复杂。
“林长久这老小子还是对嘉靖这娃娃动手了。”
“但，杀得好！”
朱元璋斩钉截铁，声音陡然提高：“这等不孝子孙，留著作甚？！为了他一己长生之私，视江山为刍狗，视黎民如蝼蚁！若不是林长久这老小子力挽狂澜，这大明早就被他败光了！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就该杀！杀得对！”
他身后众臣，皆无人敢应声。
林长久终究是弑君了，杀的还是未来的大明皇帝，此事太过骇人听闻。
纵然是洪武皇帝金口定性，他们身为臣子，也绝不敢在此事上附和
就在这时。
那玄青色光幕之上，一幅崭新的画面已铺卷开来！
那并非人物场景，而是一张疆域图。
一幅辽阔至极，疆界远超汉唐鼎盛之时！
横跨东西、贯通南北的版图！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就被这幅疆域图给吸引了注意力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他们并未深入，只分列于殿门内侧左右，如同两排冰冷的铁铸塑像，将内外隔绝。
肃杀之气，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檀香。
然后，一个身影才拄著拐杖，缓缓踏入殿中。
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
玄青色光幕之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
重重纱幔后，嘉靖帝端坐在御座之上。
此刻，嘉靖帝穿着一袭赤色道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纹路，可那双眼却仍如深潭寒渊，不见喜怒。
殿外，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
白发苍苍的大太监黄锦踉跄著扑进殿内。
他顾不得仪态，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发颤：“陛下，林，林首辅来了！”
嘉靖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宣他进来。”
黄锦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著：“陛下！林首辅他，他是带着禁军来的！”
“朕知道。”
嘉靖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宣！”
黄锦浑身一颤，终究不敢再言，退至殿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朝外高喊：“陛下有旨，宣首辅觐见！”
殿门缓缓洞开。
两列手持长戟的禁军甲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划一，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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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久的身形佝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耗着力气，拐杖点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走到御阶之下约十步处停下，并未下跪，
只是松开拐杖，任由它靠在自己腿边，双手费力地抬起，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臣，拜见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清晰。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林长久身上，半晌，脸上才带着笑意，开口道：“林爱卿，林首辅，你还真是稀客啊。”
闻言，林长久直起身，重新握回拐杖，笑着道：“陛下，近些年来，臣每日案牍劳形，奏折堆山，确实抽不出身来西苑向陛下请安，是老臣疏忽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疏忽？”
嘉靖帝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敛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爱卿这些年来倒也确实干得不错，朕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如今首辅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整顿兼并，发展民生，朕记得你的功劳。”
林长久脸上的笑容不变，道：“陛下谬赞了，南洋诸岛，是靠水师将士劈波斩浪，大漠西域，是靠边军儿郎浴血拼杀，清查田亩，发展民生，是靠上下官员尽心竭力，老臣不过是在这文渊阁里动了动笔，说了几句话罢了，岂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
嘉靖帝的目光如同深潭，注视著林长久。
“朕也未曾想，你能做这么好，若早知你有如此之能，朕也乐得在西苑清修，将这繁杂国事尽付于你，你我君臣，又何至于此？”
嘉靖帝的话语中，已透出一丝的悔意。
闻言，林长久脸上的笑意却已敛去了。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依旧平和。
“您一心修玄问道，那自然该比老臣更明白一个道理，光阴似水，一去不返，过去的选择，走过的路都是因，铸成今日之果，便再无重来的可能。”
嘉靖帝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那么。”
嘉靖帝顿了顿，却尽量使得声音平静。
“首辅今日来此，不会只想跟朕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
林长久轻轻咳嗽了两声，用素白手帕掩了掩口，然后缓缓将手帕攥紧，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昏花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
“陛下。”
林长久摇了摇头道：“老臣今日来此，全是因老臣时日无多，却想着黄泉路远，孤身独行未免寂寞，想要陛下陪陪老臣而已。”
“你，你要弑君？！”
嘉靖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弑君？”
林长久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臣只是想，请陛下饮一杯酒。”
他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上的明黄绸缎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银酒壶，以及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陛下放心。”
林长久看着脸色骤变的嘉靖帝，
语气带上了一丝宽慰。
“你殡天之后，老臣必以最高规制为陛下治丧，遗诏会颂扬陛下早年的英明，庙号尊谥绝不会低，小敛大敛，梓宫暂安，百官哭临，朔望大祭，一样都不会少，出殡之日，嗣帝率满朝文武启灵，数百力士抬棺，出正门，过御道，沿途百姓跪拜，州县设祭，到了永陵，安神入葬玄宫，随葬珍宝礼器，您喜欢的道经符篆，定然备足，封陵之后，七次虞祭，祔入太庙，四时享祭不绝。”
“老臣定让陛下走得风风光光，哀荣备至。”
林长久每说一句，嘉靖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够了！”
嘉靖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道冠下的发丝都有些散乱，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胸膛起伏，眼中喷出怒火。
“林长久！你囚禁朕于西苑，擅权独断，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如今你竟公然弑君！你这是谋逆！你这乱臣贼子！！”
面对嘉靖帝的怒斥，林长久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向前缓缓踏上了一级台阶。
昏黄烛光下，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影，竟仿佛投射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乱臣贼子？”
林长久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老臣今日所为，对陛下你而言，自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但对大明江山社稷，对天下亿万黎民百姓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