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色光幕之上。
一排排鎏金色文字率先浮现。
【嘉靖三十三年,冬,林首辅探明南洋诸岛地理环境,势力详情,又觉明军已稳据要港,便制计划,剿岛上头人酋首,收全岛之地,行辅兵旧制!】
【嘉靖三十四年,春,林首辅下令彻查全国豪族所并之田,所匿之口】
【三十四年,秋,彻查田亩人口事毕,得田一亿八千万亩,增丁三千万口】
【三十四年,冬,林长久调戍守南疆、北疆文吏归汉地十三省轮换,并于全国设官督生产社千座,行集合生产之法】
【嘉靖三十五年,春,林首辅调六十万明军北讨漠北,西征西域,南入乌斯藏】
【嘉靖三十六年,冬,塞北漠南、西域诸邦、乌斯藏诸部,皆平,林首辅麾下各类辅兵之数,扩至一百二十万】
【嘉靖三十七年,秋,集合生产大见成效,新辟疆土物资源源汇入,经官督商运局调控,肉价骤降,林长久再免天下汉民田赋九成,至此,天下大足】
鎏金字迹隐去,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般闪现。
一座座南洋岛屿上,大量辅兵上前,明军精锐在后,轻轻松松就攻破土著大军。
一个个土著头人和酋长,都被拖到市集,当场被砍头。
广袤的新大陆上,一支支明军马蹄踏过广袤草原,向着大陆深处挺进,
一路上破敌无数,所向披靡。
这些明军的后方,望不到头的大船靠岸登陆,一批批辅兵走出船舱。
画面一变,一座座大明县衙门前,人头攒动。
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佃户,瞪大眼睛的看着衙役将一箱箱泛黄的身契抬出,投入熊熊烈火。
随后,衙役将一张张盖著红印的地契,分发到这些佃户手上。
广袤田野上,头戴方巾的文吏手持图册,指引著分得田地的百姓开垦、引水、播种。
一座座以水泥砌就、宽敞通风的禽舍猪厩拔地而起。
平整的官道上,插著“官督商运”小旗的车队络绎不绝,将从农户手里收购的粮米、禽蛋、毛皮、牲畜满载着驶向远方。
然后的画面里,西域戈壁上,金发碧眼的骑兵们高举弯刀冲锋,却迎上明军阵前辅兵架起的密集长矛,以及其后震耳欲聋的炮火。
顷刻间,骑兵溃不成军。
接着出现的画面中,是雪域高原上。
明军重炮轰鸣,将一座座石堡轰的崩碎,如潮水般的各族辅兵涌入城中。
最后的画面里,是大明贫户的餐桌。
最初,桌上只有几碗看不清米粒的稀粥与黑乎乎的野菜,一家三口人面有菜色,身上麻衣补丁叠著补丁。
很快,桌上变成了堆尖的粟米饭、水煮的青菜,偶尔出现红薯块。
身上衣服虽仍是麻布,却完整洁净。
再后来,碗里有了油星,菜里出现了鸡子,豚肉,吃起了白面馒头。
一家人换上了厚实的棉衣。
画面定格在三口之家的笑颜上,渐渐淡去
洪武五年。
养心殿前。
朱元璋仰头望着光幕,拳头已经捏紧了。
“一亿八千亩地,三千万的人口。”
朱元璋眼睛通红,咬牙切齿。
“兼并这么多地,隐瞒这么多人口,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的?!”
“咱现在是看明白了,为什么林长久这老小子要先把豪族拾掇了,才搞这集合生产,才想着改善民生!”
“就这些豪族贪得无厌的性子,只要地还是那些豪族手上,集合生产的肥水最后都得流进他们兜里!”
“咱大明以后,怎么会养出这么多蛀虫?!”
朱元璋越说越气,猛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大臣们,心中又陡然一沉。
跟着他打天下的这些淮西勋贵们,名下田亩奴仆想必也不少吧。
朱元璋皱紧眉头,却觉得自己真得做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李善长轻咳一声,躬身道:“陛下,那林长久的手段跟正统时期相比明显有所改进,他这次分明是将官督商运与集合农庄勾连起来,如此一来,田中产出之物经官府督办的商队快速运销四方,农人得钱迅捷,生计改观肯定极快。”
闻言,朱元璋也点了点头。
而一旁少年朱棣却突然拉了拉朱标的衣袖,道:“大哥,那林长久手里已经有一百多万的兵了!还把国家治理的这么好,天下民心都在他身上了吧,他是不是快造反了?大明会不会真亡在他手上啊?”
闻言,朱标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拍了拍朱棣的手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朱元璋的心情则凝重了起来。
那光幕中,林长久将大明朝民生治理的极盛,又是一等一的权臣。
恐怕,如今的林长久只需稍稍示意,就会有无数人将黄袍捧到他面前的吧。
大明亡国,只需要他轻轻的踹上一脚了。
这种情况下,林子云还能够不造反?
朱元璋觉得换成自己,恐怕都忍不住。
而此时,玄青色光幕之上。
一排排鎏金色的文字浮现。
【嘉靖三十八年春,林首辅调集大军四十万,粮械无数,议南征天竺】
【嘉靖三十八年,夏,林首辅病,卧床仍理事不休】
【嘉靖三十八年,秋,明军分三路越喜马拉雅山隘、出滇西、自海上登陆,攻入天竺,连破德里、阿格拉、维查耶纳伽尔等城,莫卧儿、德干诸苏丹、维查耶纳伽尔帝国等相继溃灭或臣服】
【这期间,林首辅虽病体沉疴,时好时坏,犹日夜关注战事奏报,并召裕王随侍左右,亲授政务机要】
画面铺卷开来。
深夜。
文渊阁内,烛火通明。
首辅主位上,林长久如今的身形清瘦而佝偻,满头白发稀疏。
他披着一件厚重的深色棉袍,专注地审阅著一本本奏折,不时提笔批注。
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袭来,他忙用一方素白手帕掩住口,瘦削的肩膀不住颤动。
待咳嗽稍息,他移开手帕,瞥见帕心一点刺目的殷红,神色却无多少变化,只默然将手帕攥紧。
“裕王。”
林长久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一旁静候的裕王朱载坖连忙从椅中起身,恭敬躬身。
“阁老,本王在。”
林长久将面前已批注好的奏折轻轻推向前去。
“把这些奏折拿去看,每一份奏折上,我都已经做好了批注,若有不明,明日再来问我。”
“是。”
裕王应道。
一旁侍立的中年太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将奏折收起。
裕王并未立刻离开,他望着林长久枯瘦的侧影,眼神复杂。
“阁老,政务虽繁,亦当歇息。”
闻言,林长久这才抬起头,看了裕王一眼。
他微微一笑。
“还撑得住,谢王爷挂念了。”
闻言,裕王深深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转身刹那,他脸上那抹混杂着敬服、不安、畏惧的复杂神色,被烛光照得分明。
而裕王走后。
林长久又低咳了几声,才缓缓扶著桌案站起,脚步蹒跚的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扉。
一股凛冽寒气涌入,外面已飘起细雪。
一片雪花打着旋儿落入窗内,恰好落在林长久枯瘦的手背上,瞬间化作一点冰凉的水渍。
他低头看着那点湿痕,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与飘雪。
良久,他才用极低、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含糊地嘟囔起来:“这辈子真是让那狗皇帝给坑苦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早早蹦跶出来,等嘉靖帝死后我再入京,肯定能轻松的多吧。”
他顿了顿,咬著牙,颇为愤慨的道:“这一世还啥都没来得及享受,婆娘也只娶了两个,就累的要嗝屁了,妈的,亏大发了。”
“下一世,老子说什么也不这么拼了。”
雪夜寒风呜咽,将他这几句零碎的呢喃吹散在深宫的寂寥里。
只留一个白发苍颜、行将就木的老臣,独立窗前,背影萧索。
画面定格,然后淡去。
洪武五年。
养心殿前。
朱元璋的眉头,此时已骤然松开了。
“这老小子已经开始为大明培养未来之君了。”
朱元璋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还带着一丝佩服。
“没让咱失望,他到底不是乱臣贼子,他心里头,终究是装着大明的。”
他身后,李善长叹服道:“这定是洪熙帝,宣德帝的恩泽信重,方能得此鞠躬尽瘁的纯臣!洪熙帝知遇之恩,宣德帝托付之望,岂有不涌泉相报?林长久真乃国士啊!”
闻言,其他臣子则都纷纷点头。
他们扪心自问,若他们也如林长久那般权倾天下、民心军心尽在掌握,恐怕也把持不住本心,会生出逾越之念。
正因如此,他们对林长久,都有了敬服之心。
少年朱棣却眨着眼,好奇道:“大哥,这林长久说下一世不这么拼了,那他想干啥?”
闻言,朱标温和地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笑道:“不管想干啥,以林公之心性,总归不会是坏事。”
就此时,玄青光幕之上,鎏金文字再次浮现。
【嘉靖三十九年,明军平定天竺全境,化出八省之地,林长久于病榻颁治理天竺条例】
【嘉靖四十年,夏,诸汉家军侯携福建林家子弟入京探病,林首辅以避嫌为由,赠银遣返,拒不见面】
【嘉靖四十一年,夏,首辅自知大限将至,率禁卫携鸩酒,直入永寿宫】
【首辅与嘉靖帝的最终对决,就此拉开序幕】
“嗯?!”
朱元璋脸色一变。
带鸩酒入天子寝宫!
朱元璋已经猜到林长久要做什么了,他双眼紧盯着玄青色光幕,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