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
长安两仪殿。
光幕消散已有一炷香时间，两仪殿内一片寂静。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手指轻轻敲击著扶手，眉头微蹙。
终于，他开口道：“诸卿都看见了，朕的贞观之治，排在第九。”
他的语气平静，但熟悉皇帝的群臣都听出了其中那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服。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交换了一个眼神。
魏征率先出列，拱手道：“陛下，光幕所言，未必尽信，且我朝自陛下登基以来，四海升平，百姓安乐，突厥臣服，高昌已灭，西域通道再开，此等功业，千古罕有，所谓排名，或许另有标准。”
李世民摇了摇头：“朕非虚荣之人，排名先后，倒非最要紧，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诸臣：“光幕中洪熙朝景象，你们都看见了，北方贫户能吃到鸡蛋、肉丝，江南人家常有红烧肉，边关牧民锅里有稠粥，这等民生，贞观年间，可能做到？”
群臣沉默片刻。
马周出列，坦然道：“陛下，臣直言，目前尚不能，关中之地方才从隋末战乱中恢复，河南、河北等地犹有荒田，均田制推行不过十余年，租庸调虽轻，然百姓家底尚薄，要让天下百姓皆如光幕中那般，非一日之功。”
“朕知道。”
李世民站起身，踱了几步。
“但那集合生产之法似有可取之处，诸卿以为，可否试行？”
温彦博沉吟道：“陛下，此法看似能聚小力为大力，然操作繁琐，需官吏精干，账目清明，且前月试行商队随军，结果据说尚有亏空，未见其利。
李靖却道：“温公此言差矣，商队随军或许是用错了地方，臣以为，可择一州县试行集合生产，观其效再定。”
“药师之言有理。”
李世民眼睛一亮。
“朕也以为，商队随军之策，非策不佳，或是地方不当，其时不当，监察力度不够，或者其他原因！可以继续改进。”
他看向群臣，语气坚定：“就这么定了，集合生产之法，著户部、工部择地试行，商队随军之策，也继续推行，下次用兵时再试！诸卿，治国如用兵，需因时因地而变，一招不灵，换一招便是，但不可因一时挫败而弃良策！”
殿内众臣纷纷拱手：“陛下圣明！”
长孙无忌微笑道：“陛下有此开阔胸襟，群臣有此进取之心，何愁盛世不延？排名第九又何妨？我贞观一朝，自当走自己的路，创自己的盛世！”
“说得好！”
李世民大笑。
“朕与诸卿，共勉之！”
殿内气氛顿时一振，方才那点因排名而生的微郁一扫而空。
另一时空。
咸阳宫
玄青色光幕在咸阳宫前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一幅幅百姓从贫到富、由饥到饱的画面，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观者心中。
宫阶之上，秦始皇嬴政负手而立，黑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李斯、王绾、蒙恬等重臣都开始不安时，嬴政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洪熙之政，诸卿以为如何？”
李斯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观其效，可谓善政，然推行之难，非同小可，大秦疆域辽阔，南至百越，北抵阴山，东临沧海，西接流沙，各地风土迥异，若行集合生产，需统一度量、统一调度、统一监督，此三者，皆需严法苛吏，方能推行，且百姓散居，聚之不易，若强行迁徙聚居，恐生变乱。
大臣王绾也道：“陛下，李丞相所言甚是，且光幕中未言明此政具体施行细节，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大秦自商君变法以来，行耕战之策，奖励垦荒，已有成效，骤然改弦更张，风险太大。”
这时，一名御史出列：“陛下，臣闻南方商队随军之策，试行以来，多有亏空，商贾怨声载道，军需筹备亦未见速效，此等新政，当慎之又慎。”
在场众臣纷纷出言，大多表示反对。
嬴政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众臣。
“都说难。”
他缓缓道。
“朕灭六国时，也难，书同文、车同轨时，也难 ，修驰道、筑长城时，还是难。”
他停顿片刻，声音陡然坚定：“但难，就不做了吗？”
众臣低头。
“李斯。”
嬴政点名。
“你说需严法苛吏，那就严法！你说需统一调度，那就调度！朕要的，是大秦的百姓，也能像光幕中那样！”
他看向众人：“选一个郡试点，关中、巴蜀、三晋，你们定，章程，你们拿，法，朕来立！试行一年，观其效，若成，推广天下，若败，再寻他法。”
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朕统六国，不是为了让百姓继续饿肚子 ，光幕中那等景象，大秦的百姓，也该有。”
闻言，李斯深吸一口气，知道皇帝心意已决，躬身道：“臣遵旨。”
“都退下吧。”
嬴政挥挥手，重新转过身，望向远方。
群臣行礼退出。
空旷的宫殿前，嬴政独自站立，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想起光幕中那些百姓的笑容，想起金黄的粮食从粮仓中满溢而出的画面。
“集合生产。”
他低声自语。
“严法为骨，惠民为肉，或许，真能一试。”
这位千古一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对未知政策的探索与坚持。
即便前路艰难，即便可能失败。
但他还是想试试。
汉初。
长安未央宫
光幕消散，未央宫前广场上，刘邦叉著腰，仰头望着天空，咧著嘴笑。
“老萧！”
他拍了拍身旁萧何的肩膀。
“看见没？后世那些百姓，碗里有蛋有肉！啧啧，这才叫过日子！”
萧何苦笑：“陛下，光幕所显，固然令人向往，然。”
“然什么然！”
刘邦一挥手，打断了萧何，道：“咱知道你想说难！什么都难！当年打项羽难不难？还不是打赢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群臣，眼睛发亮：“那集合生产的法子，咱觉得行！让百姓抱团干活，粮食多了大家分，这道理，跟咱们当年在沛县时候，几家凑一起种地有啥区别？”
张良在一旁慢悠悠道：“陛下，区别大了，沛县几户人家，不过十数口，而今大汉疆域万里，百姓千万，若强行推行此法，需官吏无数，账目如山，稍有差池，便是民怨沸腾。”
陈平也道：“且前番试行军商队随征，去南方打秋风，结果商贾亏本，军需也未足额，朝中已有非议，此等新政，当徐徐图之。”
刘邦挠了挠头，不以为意：“商队那事儿，咱知道，那是打南越，山高路远的，商队跑一趟不容易 ，暂且不论，这集合生产，要是换个好的地方呢？比如。”
他眼珠一转：“长安城外以南有些荒地！那些地方本来就没多少人种，咱们派人去，让流民集合起来开荒，用新策试点，这不就成了？”
闻言，有人瓮声瓮气道：“陛下，那些地方贫瘠，怕是不出粮食。”
“贫瘠才好啊！”
刘邦一拍大腿，“贫瘠地方，本来就没多少人，闹不出大乱子！咱们派军队在旁边瞅著，有事就镇著，没事就看着他们种地！要是真种出粮食来，那不就赚了？种不出来，也没亏啥，朕养着他们，无非费点粟！”
他看向萧何：“老萧，你觉得呢？”
萧何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所言倒也可行，择贫瘠之地试行，即便不成，损失也小。”
“这就对了嘛！”
刘邦大笑。
“就这么定了！选个地方，搞起来！”
他顿了顿，又笑道：“排名不排名的，咱不在乎，但让百姓吃饱饭这事儿，咱得试试，当年咱当亭长的时候，见着饿死的乡亲，心里就难受，现在咱是皇帝了，能试的法子，咱都得试！”
闻言，群臣面面相觑，也终于不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