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取来叶瑾萱带来的糕点，两碟三盘花式糕饼，颜色鲜亮花型逼真，令人一看就有食欲。
江夫人却没去碰一下，反而拿了一块华歆说不甜的山药枣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枣糕没有什么特别的造型，普普通通的圆饼形状，奶白色的松软糕间夹杂了酒红色的枣泥，入口绵软，确实不甜。
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
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并不喜偏甜的糕点。
华歆挑眉，贴心地将茶水推过去。
江夫人端过来没喝，茶水映出憔悴的脸，轻轻呼吸喝了一口，茶水温热满齿生香，不由抬眼去看华歆。
少女脸色平静，目光澄澈干净。
她心里豁然开朗起来，管他亲生不亲生的，只要女儿一日喊“娘亲”，她就要护着她一日。
女儿自小听话懂事，和自己却不亲近，自己对女儿也谈不上亲近，一开始只是觉得性格不同，后来得知女儿并非亲生，就索性不管不问起来，直到那晚做了噩梦，才惊觉许多事听之任之的后果太沉重了。
“歆儿，娘亲，娘亲”
江夫人端了茶水，眼泪啪嗒啪嗒掉，声音哽咽不能成句。
华歆愣住。
很多年没有听见娘亲喊“歆儿”，加上前世起码有十六、七年了呢。
前世，她十二岁生辰没过，华正清便将她打包送到华家老宅，随着华家众人一道搬到京都华府。
在华府的六年间，华正清和娘亲从来没有来过华府，自然听不到娘亲喊她“歆儿”。
再后来，她被送到华氏老宅三年，娘亲早就不在世了。
如今回来这些天，娘亲时时处处撇清关系，人前人后喊她“三小姐”，又刻意提起她并非亲生，也不知道这“三小姐”是不是随华正清那边喊。
不怪她这样想，前世她返回京都，很多人说娘亲因为华正清有了外室才会自己想不开的，华正清自己也没否认过。
难道她真的是外室所生？
好像也不对啊，花大当家还言之凿凿说自己是少主？
总不可能杨一一就是那外室吧？
她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一点儿也不相信，杨一一那样的女子，又早一步认识了杨子兮那样的男子，无论如何都看不上华正清吧？
“歆儿莫笑话娘亲，娘亲这是高兴呢，真的太高兴了啊。”
江夫人丢下这句话，快步跑去了后院。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发泄发泄心中的情绪。
“夫人这是怎么了？”
墨兰紧张地问华歆，甚至等不及华歆说话，就想要追过去看看了。
华歆没来得及拦住江夫人，快速拉住墨兰的手：“真的没什么，娘亲想要静一静。”
墨兰这才收住了脚步，返身坐到华歆身旁。
“小姐，夫人，夫人实际上还是很在意小姐的。”
墨兰看着华歆脸色，声音克制又温柔。
华歆点头，拿起江夫人没来得及吃的另外一块山药枣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墨兰见状，立即取来茶水。
心里不由自主地将江夫人和林夫人比较一番。
倘若换作林夫人，估计在此处就嚎啕大哭，小姐怕是要心疼好半天的。
不过，也不能怪江夫人，江夫人自诩大家闺秀，想来无论如何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大哭的。
墨兰想了想，担心江夫人有个什么不妥，还是去寻江夫人看看情况。
她都没喊华歆一声，这母女两人都有着自己的坚持，想必江夫人未必愿意让华歆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花大当家听到动静过来，只见华歆正在小口小口吃着糕点，心里瞬间就放松下来。
这几天来，她冷眼旁观，就知道江夫人心里疙疙瘩瘩的，早晚得发作出来，幸好一番折腾并没有让少主难堪。
“锦绣，三日后又到了福泽堂施药布善的日子。”
华歆点头，没说什么。
“我想着这一次，福泽堂能不能请了五个病患的家属一起？一来，家属们都表示过，愿意一起行善积德，二来福泽堂现银很少了，这一次怕是不能顺利完成。”
华歆问：“还有多少现银？”
花大当家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道：“还不到五百两银子！大鲁带走了大部分现银。”
华歆又问：“行善需要多少银子？”
花大当家这一次伸出来一根手指，道：“一万两银子。”
华歆惊讶了。
“怎么如此多？”
花大当家随后取来账本：“这一次确实要多了不止一倍，原因有两个，一是三河县洪灾泛滥，很多人都逃难来了京都，二是洪灾后疫情，很多药材都涨价，衙门又放出风来，要征收药材去救灾，大多药铺关门了。”
征收的话，就没有钱了，不仅没钱，本钱小的药铺要破产了。
华歆：“福泽堂此刻施粥送粮无可厚非，这送药材会不会不妥？”
且不说这一举动会引得同行嫉恨，衙门那里就吸引了注意力，真的要征收药材怕是会先拿福泽堂开刀。
“少主说的有道理。”大黑走进来，第一次正面喊华歆“少主”。
花大当家不赞同：“如今世情不好，很多百姓受了疫情或者生病没处抓药，福泽堂难道不应当行善积德？”
华歆没有立即反驳，转头看了看大黑。
大黑怎么可能反驳花大当家？
他沉吟片刻，转移了话题：“大当家要的药材有商家愿意提供，就是价钱提高了两倍不止。”
“两倍？”
花大当家惊呼出声。
华歆没有在意价格，反正福泽堂现在没有银子，就算药材价格不涨价，大抵花大当家也拿不出这许多银子。
她在意的是，花大当家这几日说话似乎不再只是几个字了，而是变成了长句子，就像今日这般，花大当家还说了一大段话。
花大当家惊呼后就情绪不高，她也意识到了没银子的不乐观。
华歆：“大当家，这几日你睡眠还好吗？”
花大当家一愣，完全没想到华歆会问这个问题。
华歆：“我的意思是，近来大当家气色很好，心情似乎也很好，说话都多了许多。”
这一次没等花大当家回答，大黑先点头肯定：“我也发现大当家近日睡眠好了许多。”
他可不敢说花大当家现在话多了。
不过，大当家气色确实很好，脾气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花大当家横了大黑一眼，转头对着华歆笑起来。
“我最近确实能一夜好眠，尤其那日吃了一次少主亲自做的面条，第二天竟然没能准时起来练功。”
华歆心里有了数，说起别的事情：“大当家，福泽堂售卖的成药是自己制作的？”
花大当家摇头：“许多年没做过成药了，都是主子之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