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散尽时,阿豆就拎着个空罐子往村口跑,罐口用布盖着,里面是苏清圆新腌的黄瓜条——他要去给王婶送点,顺便问问平安符的事。
林薇薇和苏清圆则扛着锄头去菜田,刚走到水渠边,就见渠水涨了不少,浑黄的水流里漂着些枯枝败叶,是昨夜的大雨冲下来的。“得把水渠清一清,”苏清圆指着渠边的杂草,“不然水漫到田埂上,刚种下的萝卜籽该泡坏了。”
林薇薇放下锄头,弯腰去捡漂在水面的树枝,指尖刚碰到水,就看见水底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闪。“清圆姐你看!那是什么?”她伸手捞上来一看,是枚小小的铜铃铛,铃铛口有些变形,铃舌却还在,轻轻一晃,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像是小孩玩的那种。”苏清圆擦去铃铛上的泥,铜面被磨得发亮,看来是被人戴了很久,“说不定是昨天那妇人的车陷在泥里时,从孩子身上掉下来的。”
林薇薇把铃铛放进衣兜:“等阿豆回来问问王婶,要是能找到失主就好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签到本里抽出张纸,把铃铛的样子画下来,旁边写:“水渠里捞到的铜铃铛,铃舌还会响,像在喊主人。”
两人埋头清理水渠,杂草被连根拔起,枯枝堆在田埂上,渠水渐渐变得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苏清圆忽然指着一块圆石:“你看那石头上,是不是有字?”
林薇薇搬开石头,见石面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水”字,笔画被水浸得发乌。“像是以前修水渠时刻的,”苏清圆用手摸了摸,“老一辈人说,这水渠是几十年前全村人一起挖的,每户人家都要出个人,石头上刻字,算是留个念想。”
林薇薇把“水”字也画进签到本,紧挨着铜铃铛的图案:“一个记着现在,一个记着过去,倒像对兄弟。”
日头爬到头顶时,阿豆拎着空罐子回来了,罐子里装着王婶给的腌豆角,还冒着酸香。“王婶说那妇人是她远房侄女!”他跑得满头大汗,“王婶说她侄女带孩子去城里看病,路上车坏了,多亏咱们收留,她要亲自来道谢呢!”
“那正好,”林薇薇掏出铜铃铛,“我们在水渠里捡到这个,是不是她家孩子的?”
阿豆眼睛一亮:“是!我昨天帮她弄车时,看见那小孩手里攥着个铃铛,掉了还哭了半天呢!”
苏清圆笑着说:“这可真是巧,王婶啥时候来?咱们把铃铛还给她。”
“说明天来,还说要带她家种的脆瓜。”阿豆凑到签到本前,看见铜铃铛和“水”字的画,立刻抢过笔添了个小人,举着铃铛跑,“这是我送铃铛回家的样子!”
林薇薇看着他歪歪扭扭的画,忽然觉得这签到本就像条水渠,那些细碎的事——铜铃铛的叮当、石头上的“水”字、王婶的腌菜、妇人的平安符——都像水流里的石子,被日子慢慢打磨,却始终在时光里闪着光。
傍晚收工时,林薇薇把铜铃铛挂在签到本的布套上,风吹过时,铃铛和布套上的金线太阳轻轻碰撞,发出的响声混着远处水渠的流水声,像支温柔的歌。
“明天王婶来了,该把这铃铛的故事也记下来。”苏清圆看着铃铛说。
阿豆已经跑去给水渠边的“水”字石浇水了,嘴里念叨着:“给老石头也喝点水,不然字该褪色了。”
林薇薇翻开签到本,在最后一页画了条弯弯的水渠,水面漂着片叶子,叶子上坐着个小小的铜铃铛。她写道:“水渠记着水流过的路,铃铛记着被捡到的暖,日子记着所有相遇的缘。”
月光落在签到本上,布套上的铃铛轻轻晃,像是在应和这句未完的话。
第二天一早,王婶果然提着一篮子脆瓜来了,翠绿色的瓜身上还挂着晨露,看着就清爽。她身后跟着个年轻妇人,正是昨天那位,怀里抱着孩子,孩子手里攥着个布偶,眼睛睁得圆圆的,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年轻妇人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声音带着感激,“昨天若不是你们收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还发着烧……”
“快别这么说,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林薇薇笑着把她们往屋里让,顺便从签到本布套上取下铜铃铛,在孩子面前晃了晃,“是不是你的?”
“叮铃——”清脆的响声刚落,孩子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抓,嘴里含糊地喊:“玲玲……我的玲玲……”
“是他的是他的!”年轻妇人喜出望外,“这铃铛是他周岁时他爷爷给打的,天天攥着不离手,昨天掉了哭得直抽噎,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呢。”
王婶在一旁拍着大腿笑:“我说啥来着,咱村的人都是热心肠!薇薇啊,清圆啊,这脆瓜你们可得收下,刚从地里摘的,甜着呢。”
苏清圆接过篮子,从井里打了桶凉水,把脆瓜泡在里面:“婶子快坐,我去切瓜。”
阿豆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红绳,颠颠地跑过来:“我给铃铛系个新绳吧,这样就不容易掉了。”他蹲在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把红绳穿过铃铛孔,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孩子咯咯地笑起来,抓着系了红绳的铃铛摇个不停,铃声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响成一串。
林薇薇翻开签到本,指着昨天画的铜铃铛图案:“你看,我们把它记下来了。”
年轻妇人凑过来看,眼里闪着光:“还画得这么像!你们真是有心人……这本子记的都是这些小事吗?”
“是啊,”林薇薇翻着前面的页,“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村口的老槐树开花了,都记着呢。”
“真好,”年轻妇人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等他长大了,我要告诉他,小时候掉了铃铛,是一群好心人帮他找回来的,还把这事记在了本子里。”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签到本上,阿豆画的那个举着铃铛的小人像是活了过来,旁边的“水”字石图案也显得格外清晰。苏清圆端着切好的脆瓜过来,脆生生的瓜片上还挂着水珠,和铃铛的响声一样,透着股透亮的甜。
王婶咬了口脆瓜,眯着眼说:“这就叫善有善报,你帮了人,人记着你,日子就像这脆瓜似的,甜津津的。”
林薇薇拿起笔,在水渠图案下面添了行字:“铃铛找到了主人,红绳系着暖,脆瓜带着甜,今天的日子也是甜的。”
窗外,孩子摇着铃铛跑远了,铃声像一串会跑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