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陶瓮旁的蝴蝶就醒了,翅膀上的粉被露水打湿,像蒙了层细纱。灰灰蹲在瓮边,鼻尖几乎碰到蝴蝶,忽然轻轻打了个喷嚏,惊得蝴蝶扑棱棱飞起,绕着瓮口转了两圈,又落回竹盖上,翅膀扫过薄荷叶,带起阵清清凉凉的香。
“它是舍不得走了。”林薇薇端着淘米水出来,见蝴蝶停在自己刚添的新鲜紫苏叶上,便把水轻轻泼在瓮边的泥土里,“给你也浇点水,陪我们等鱼腌好。”水珠溅在瓮身,晕出片深色的痕,像鱼在水里游过的印。
阿豆背着书包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纸折的蝴蝶,翅尖涂着枫汁的红。“清圆姐姐你看!我折的蝴蝶和真的一样!”他把纸蝴蝶往竹盖上一放,真蝴蝶竟凑过去碰了碰,像是在认亲。苏清圆笑着取过笔,往纸蝴蝶的翅膀上点了点米酒渍,“这样就有香味了,能和真蝴蝶做伴。”
陈默从镇上换回些粗麻线,打算给陶瓮编个网罩——昨日发现瓮边有老鼠脚印,怕夜里偷腥。“等编好了,”他手指灵活地绕着麻线,“就把纸蝴蝶和真蝴蝶都罩在里面,省得被风吹跑。”麻线在他手里渐渐成形,网眼大小正好,像给瓮口戴了个透气的小帽子。
苏清圆翻开签到簿,见昨日的蝴蝶兰花瓣旁,不知何时落了根蝴蝶的翅粉,金闪闪的像碎星。她取过片薄荷叶,蘸了点腌鱼的卤汁,在页脚拓出个浅绿的印,“这是第三天的味道,比昨日多了点咸鲜。”
午后日头烈起来,林薇薇把竹盖掀开条缝,往瓮里添了把晒干的花椒。麻香混着酒香漫出来,蝴蝶翅膀扇得更欢了,竟落在灰灰的头顶,像给它戴了朵活的花。灰灰不敢动,耳朵抖了抖,尾巴尖却悄悄卷起来,把纸蝴蝶勾到身边,像是在护着自己的“伙伴”。
阿豆蹲在旁边看呆了,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块蜡笔,在签到簿的空白处画了个大大的蝴蝶茧,“等鱼腌好了,这茧就会变成好多蝴蝶!”他画的茧歪歪扭扭,边缘涂得超出了线,倒像颗裹了糖霜的果子。
陈默的网罩编好了,往陶瓮上一套,正好把竹盖和蝴蝶都罩在里面。“这样就安全了,”他拍了拍网罩,“老鼠进不来,蝴蝶也飞不了。”灰灰立刻用爪子扒拉网眼,想把爪子伸进去,却被网眼卡得动弹不得,惹得阿豆直笑。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网罩的影子投在瓮身上,像张金色的网。蝴蝶还在网里,翅膀被夕阳染成了橙红,和阿豆的纸蝴蝶并排落在竹盖上,真假难辨。灰灰趴在网罩旁打盹,鼻尖还对着网眼,像是在数着剩下的日子。
【今日签到汇总:
苏清圆收起签到簿,发现阿豆画的蝴蝶茧旁,多了个用网罩麻线压出的浅痕,像给茧缠了层保护罩。她忽然觉得,这腌鱼的七日,倒像个慢慢酿甜的梦,蝴蝶是梦的信使,灰灰是梦的守护者,连网罩的麻线,都在悄悄记下这日子里的香。
第四日清晨,网罩上的露水还没干,蝴蝶已经醒了,正用前足梳理被网眼勾住的翅粉。灰灰早蹲在旁边,见蝴蝶动弹不得,竟用爪子轻轻扒开网眼,把它放了出来——翅膀一抖,带起的香风扫过灰灰的鼻尖,它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小家伙倒通人性。”林薇薇端着刚熬好的米粥出来,见此情景笑出了声,“昨晚腌鱼的卤汁浸透了紫苏叶,闻着更浓了。”她掀开网罩,往瓮里添了把切碎的姜丝,卤汁泛起细密的泡沫,裹着姜丝的辛辣漫开来,蝴蝶竟不躲闪,反而落在瓮沿,翅膀微微颤动,像在细品这新添的味道。
阿豆一进门就举着张画:“清圆姐姐!我画了蝴蝶破茧!”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个裂开的茧,里面伸出两只翅膀,翅尖涂着和真蝴蝶一样的金粉——是他用指甲刮了点昨晚烧剩的金箔纸蹭上去的。苏清圆接过画,往瓮口的竹盖上一贴,“这样蝴蝶就知道,我们在等它‘变出来’呢。”
陈默拿着块细纱布走过来,把网罩拆了,换上纱布罩:“麻线网眼太粗,换这个更透气,还能挡住小虫子。”他边说边把阿豆的画小心地夹在纱布边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正好当‘茧的说明书’。”
午后,苏清圆翻开签到簿,发现昨日的薄荷卤印旁,多了个浅黄的姜丝印——是林薇薇添料时不小心蹭上去的。她提笔在旁边写:“第四日,辛香渗骨,卤汁渐稠”,笔尖刚落,就听见阿豆喊:“蝴蝶产卵了!”
众人围过去,见纱布罩内侧沾着几粒小米大的卵,半透明的,沾着点卤汁的光泽。灰灰凑过去闻了闻,尾巴轻轻扫过纱布,像在守护这突如其来的“新成员”。林薇薇笑着往瓮里撒了把芝麻:“给小蝴蝶的‘口粮’,等它们孵出来,正好赶上鱼腌好。”
夕阳斜照时,纱布罩上的画被风吹得轻轻晃,蝴蝶停在画里的“破茧翅尖”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飞出来。苏清圆摸着签到簿上渐次丰富的印记,忽然觉得,这腌鱼的日子哪是在等味道,分明是在等一场热热闹闹的“共生”——人和兽,虫和香,都在这瓮边慢慢熬着,熬出一段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光。
第五日天刚蒙蒙亮,纱布罩上的露水顺着阿豆画纸的边缘往下淌,在瓮底积成小小的水洼。灰灰蹲在旁边舔水洼里的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见是几粒蝴蝶卵滚到了地上,半透明的壳上沾着细沙,像撒了把碎珍珠。
“别动它们。”苏清圆赶过来时,林薇薇正要用指尖去碰,“这卵得沾着卤汁的香才肯好好孵呢。”她小心地用竹片把卵拨回纱布内侧,卤汁的辛香漫过来,卵壳竟泛起层淡粉,像吸饱了味道的小灯笼。
陈默拎着竹篮进来时,篮里晃着刚采的野花椒:“后山摘的,比去年的烈,添一把进去,保准蝴蝶孵出来带劲儿。”他刚把花椒撒进瓮,就见灰灰忽然弓起背——纱布罩外落了只蓝蝴蝶,翅膀上的斑纹竟和阿豆画里的金粉印重叠了。
“这是……画活了?”林薇薇指着蝴蝶翅膀,又指阿豆的画,那蝴蝶像听懂了似的,翅膀一扇,真往画纸上落,翅尖扫过“破茧”的裂痕,金粉簌簌往下掉,在纸上洇出浅黄的痕,倒比阿豆涂的金箔更鲜活。
午后起了风,纱布罩被吹得猎猎响,阿豆画里的“茧”裂得更开了——原是他夜里偷偷用彩笔补了道豁口,此刻风从豁口灌进去,瓮里的卤汁翻起浪,带着姜丝的辣、花椒的麻,往纱外涌。灰灰追着这股香跑,尾巴扫过竹架,带得阿豆的画纸飘下来,正好盖在正孵卵的蝴蝶身上。
“像不像盖了层被子?”苏清圆捡起画纸时,见蝴蝶把卵护在翅膀底下,画纸上的“破茧翅尖”正对着卵,“连蝴蝶都认画呢。”她把画纸重新夹好,忽然发现纱布内侧又多了几行浅痕——是卵壳裂开的细纹,像谁用指甲轻轻划了几下。
傍晚收工时,林薇薇往瓮里添了把晒干的紫苏花,卤汁立刻泛起紫雾似的泡沫。苏清圆在签到簿上补写:“第五日,香引蝶,画生纹”,笔尖刚停,就听见灰灰“喵”地叫了声——那只蓝蝴蝶正停在它耳朵上,翅膀沾着的卤汁滴在灰灰绒毛里,像落了颗会动的金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