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染坊的石阶上洇出浅痕时,王婆婆的笑声先一步钻进了竹门。她牵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正是她孙儿阿豆,小童手里攥着个纸包,边角还沾着点红糖渍。
“清圆丫头,阿豆非要来谢你们,”王婆婆拍着小童的背,“说这荷包比镇上买的香袋还灵,夜里睡得都沉了。”
阿豆把纸包往柜上一递,声音脆生生的:“这是我娘做的红糖糕,给姐姐们吃。”纸包打开,糕上的红糖霜像撒了层碎琥珀,和荷包上的茜草红兔子眼睛映在一起,暖得晃眼。
林薇薇蹲下来捏捏阿豆的脸,指尖沾着点荷包上的檀香,逗得小童咯咯笑。“阿豆喜欢,姐姐再给你绣个带小菊的,”她指着粗瓷碗里的野菊,“等这花开了,就用花瓣染线。”
陈默正往陶瓮里加新汲的井水,听见这话回头笑:“我昨儿摘了些野菊蕾,泡在酒里,等开坛时,染液里能带着菊的清苦香。”他舀起一勺酒液,里面浮着些嫩黄的菊蕾,像把未开的秋锁在了水里。
苏清圆取过签到簿,刚翻开页,就见阿豆指着簿子里夹的枫叶直眨眼:“这叶子像我在后山捡的!”他从怀里掏出片巴掌大的红枫,叶边缺了个小角,“娘说这是被虫儿咬的,像朵花。”
苏清圆接过枫叶,果然见缺角处卷着点,像朵天然的小菊。她用阿豆带来的红糖糕屑,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菊,旁边写道:“阿豆赠枫·红糖糕·野菊酿初成”。笔尖划过,菊瓣边缘竟洇开点红糖的褐,像糕屑落在了纸上。
午后日头爬得高了,阿豆蹲在院角看陈默劈竹篾,小童手里攥着那枚荷包,时不时往鼻尖凑,香得小眉头都舒展开。林薇薇坐在竹荫下,用昨日剩下的紫金线,往块浅蓝布上绣阿豆说的“虫咬菊”,针脚绕着叶边的缺角转,像把虫儿的痕迹都绣成了花。
陈默把劈好的竹篾编成个小簸箕,篾条间用桂花线缠出花纹,正好能装下那碗野菊。“等花开了,摘下来晒在里面,”他把簸箕放在窗台上,“香得能漫到巷口。”
苏清圆则把阿豆给的红枫夹进签到簿,叶背贴着张薄棉纸,纸上用菊蕾酒调了点淡墨,画了只小小的虫儿,像在叶上爬。“这样虫咬的痕就更像花了,”她抚过纸页,酒香混着红糖香,像把小童的笑都浸在了里面。
阿豆要走时,林薇薇把刚绣好的“虫咬菊”布片塞给他:“等姐姐染好了菊线,就给你绣个挂在书包上。”小童攥着布片,荷包在腰间晃,香得连王婆婆都笑:“这染坊的香,比庙里的香火还让人舒坦。”
【今日签到汇总:
傍晚收工时,陈默往菊酒瓮里投了把新采的紫苏叶,酒液立刻泛出层淡紫,像把秋的颜色搅得更匀了。林薇薇把阿豆的红糖糕掰了块,泡在菊蕾酒里,糕化在酒中,甜混着苦,像把小童的欢和秋的沉都融在了一起。
苏清圆收起签到簿,发现那朵红糖菊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簸箕印记,竹篾的纹路里,还沾着点野菊的黄粉,像把阿豆蹲在院角看劈竹的模样,都收进了这一页。
夜色像块浸了菊香的蓝布,轻轻盖在染坊上。林薇薇捧着那碗泡了红糖糕的菊蕾酒,坐在竹簸箕旁,看里面的野菊在灯影里轻轻晃。花瓣上的绒毛沾着点酒气,像给菊穿了件透明的纱衣。
“清圆姐你闻,”她把碗递过去,“甜里带点苦,像阿豆笑的时候,嘴角沾着的红糖霜。”
苏清圆正用菊蕾酒调染液,液色是浅黄带紫,像把紫苏叶的紫揉进了菊的黄。“明早用这染液绣阿豆的布片,”她往液里加了点明矾,“颜色能像秋夜的星子,亮得匀。”
陈默从后院搬来个旧木箱,里面装着些他小时候画的画。翻到最后一页,竟有张用枫叶拓的印,红得像刚从树上摘下来,边缘也缺了个角,和阿豆给的那片一模一样。“这是十岁那年在后山捡的,”他指着缺角笑,“当时也觉得像朵花。”
林薇薇抢过画纸,往阿豆的红枫旁一比,果然像一对双胞胎。她取过紫金线,在画纸的缺角处绣了朵小小的菊,针脚穿过纸页时,竟沾起点染液的浅黄,像给旧画添了点新色。
苏清圆翻开签到簿,就着灯光看那朵红糖菊。纸上的褐比白日里深了些,簸箕印记的竹篾纹里,洇开点紫苏的紫,像把菊酒瓮里的颜色偷了点过来。她把陈默的旧画纸夹进簿子,画里的枫叶和阿豆的枫叶贴在一起,像两个隔着年月的秋,终于遇了面。
檐外的风卷着紫苏叶打在窗上,沙沙响。陈默把木箱放回原处,路过菊酒瓮时,又投了片红枫进去。枫叶在酒里打着旋,像给紫黄的酒液添了点红,像把整个秋都泡在了里面。
林薇薇终于把阿豆的布片绣完了,浅蓝布上的“虫咬菊”,用浅黄带紫的线绣着,缺角处还缀了点紫金线,像虫儿留下的脚印。她把布片放进竹簸箕,旁边摆着陈默的旧画,像给两个秋景搭了个小戏台。
“明日送阿豆时,把这画也给他,”苏清圆把布片和画纸包在一起,“告诉他,十年前有个小哥哥,也捡过一样的枫叶。”
夜深时,染坊的灯只剩盏小的亮着。竹簸箕里的野菊、木箱里的旧画、签到簿里的两片枫叶,在暗影里缠成一团香。菊酒瓮里的红枫还在转,像在酒里跳着慢舞。
林薇薇临睡前,又往布片上喷了点菊蕾酒。酒香混着染液的香,像给布片施了魔法。她想,明日阿豆见了,定会笑得嘴角又沾满红糖霜,像染坊里这甜里带点苦的秋。
天刚蒙蒙亮,染坊的竹门就被轻轻叩响了。林薇薇披着外衣去开门,见阿豆踮着脚扒在门框上,手里举着个用草绳捆着的小竹筒,竹筒里插着几枝带着露水的野菊,黄灿灿的花盘在晨光里闪着光。
“姐姐,我在后山摘的!”阿豆把竹筒往她手里塞,鼻尖沾着点草叶的绿,“娘说这菊比院子里的香,能染更亮的线。”
林薇薇接过竹筒,野菊的清苦香混着晨露的润,像把后山的秋都装进了筒里。她牵着阿豆往里走,刚到院里,就见陈默正把菊酒瓮里的红枫捞出来,枫叶已经染成了紫中带红,像浸透了秋的颜色。
“正好,”陈默用竹夹夹着枫叶晃了晃,“这叶能拓在阿豆的布片上,比绣的还像真的。”
苏清圆已经把昨日调好的染液温在砂锅里,浅黄带紫的液色在火上轻轻晃,像融了层星光。她取过阿豆带来的野菊,摘下花瓣捣成泥,混进染液里,“这样线能带着新菊的香,比昨日的更鲜。”
阿豆蹲在旁边看林薇薇拓枫叶,小手也学着捏起片叶,蘸了点染液往布片上按。拓出的印歪歪扭扭,却像只展翅的小蝶,逗得他自己咯咯笑。“姐姐你看,我也会染了!”
苏清圆翻开签到簿,把阿豆拓的枫叶印小心翼翼地贴在纸页上。旁边的红糖菊旁,昨夜洇开的紫苏紫更沉了,像给菊镶了圈紫边。她用新菊泥调了点染液,在印旁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阿豆此刻的模样。
午后日头暖起来,林薇薇把拓好枫叶的布片绷在竹架上,用新调的染液绣边缘。浅黄带紫的线绕着枫叶印转,像给小蝶镶了圈香边。阿豆就坐在她脚边,用剩下的染液往粗瓷碗里的野菊上点,花瓣立刻沾了点紫,像给菊戴了串小珠子。
陈默把晾透的枫叶串成串,挂在檐下。风过时,叶串轻轻晃,紫红的颜色在阳光下泛着光,像串起的小灯笼。“等干透了,”他指着叶串,“磨成粉混进染液,能染出秋山的颜色。”
苏清圆则把阿豆拓坏的布角收起来,拼成个小小的枫叶形状,用桂花线缝在签到簿的封面上。布角上的染液已经干了,紫黄相间像块小补丁,却比绣的还生动。
阿豆要走时,抱着绣好的布片,竹筒里的野菊插在染坊的青瓷瓶里,和原来的那碗并排摆在柜上,像两丛小秋山。“姐姐,我明日还来!”他挥着小手,野菊的香跟着他跑出老远。
傍晚收工时,林薇薇把阿豆拓的枫叶布片放进竹簸箕,旁边摆着陈默的旧画。风从檐下的叶串间溜过,带着染液的香,像把两个秋的故事,都吹成了甜甜的风。
苏清圆收起签到簿,发现封面上的布角补丁旁,不知何时落了片阿豆带来的野菊瓣,嫩黄的花心里,还沾着点染液的紫,像把小童的笑声,都封进了这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