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染缸边的新痕
晨光刚漫过染坊的木窗,苏清圆就听见后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推开门一看,陈默正蹲在染缸旁,手里拿着小凿子,在缸沿上慢慢刻着什么。
“醒这么早?”苏清圆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给那口老染缸补裂痕。去年冬天冻裂的缝里,被他嵌进了细竹丝,此刻正用桐油混着木灰往里面填。
陈默抬头抹了把额角的汗:“张师傅说这缸得趁天暖补好,不然雨季要漏。”他指了指缸沿新刻的纹路,“你看,顺着原来的花纹接了点,不细看瞧不出来。”
苏清圆凑近看,果然见新刻的藤蔓纹和旧纹路缠在一起,像自然生长出来的似的。这时林薇薇拎着竹篮跑进来,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艾草:“张婶说用艾草水擦染缸,能去味还防蛀!”
她蹲下身把艾草揉碎了泡在水里,指尖沾了草汁,在缸壁上画了个小小的桂花印,刚画完就被陈默用湿布擦掉:“别胡闹,这缸得正经养着。”语气里却没什么责备,反而顺手帮她擦掉指尖的草汁。
正说着,林薇薇忽然“呀”了一声,指着缸底:“清圆姐你看!”
苏清圆探头一瞧,只见缸底沉着几片桂花花瓣,是昨晚从方巾上掉下来的,此刻被晨起的阳光照着,在靛蓝色的染水里浮浮沉沉,像落在深海里的星星。更奇的是,花瓣周围的水色竟慢慢晕开浅黄,像被花瓣染了色似的。
“这花汁能染色?”林薇薇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试试用桂花染块布吧!”
陈默挑眉:“桂花色素淡,怕是染不牢。”话虽这么说,却已经起身去翻张师傅留下的染谱,“不过染谱里提过,加些苏木水或许能固色。”
苏清圆找出块素白的细棉布,裁成小块放进木盆,林薇薇手忙脚乱地往里面加桂花和捣碎的苏木,陈默则蹲在灶前烧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盆里的颜色变化。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三人身上,染缸里的靛蓝倒映着天,木盆里的浅黄浸着光,倒像把整个春天揉进了水里。
系统光屏在染缸阴影里闪了闪:
【签到点:老染缸新痕】
【提示:旧物上的新印记,都是时光写下的续篇】
苏清圆看着陈默认真补缸的侧脸,林薇薇举着染到一半的棉布欢呼“变色了”,忽然想起张师傅说过的话——染坊里的东西,最怕的不是旧,是没人管。这口老缸补好后,会盛着新的染料,染出更多带着桂花味的布,就像他们现在这样,踩着前辈的脚印往前走,却也在砖缝里种出了新的花。
缸沿新刻的藤蔓纹上,还沾着点桐油,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像道浅浅的笑痕。
木盆里的水渐渐染上了暖黄,像融了半捧阳光在里面。林薇薇蹲在旁边,鼻尖几乎要碰到水面,看着棉布一点点浸上颜色,嘴里不停念叨:“再深点,再深点……”
陈默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跳了跳,映得他侧脸亮堂堂的:“急什么,染色哪有一蹴而就的。”说着拿起长竹筷,轻轻翻动棉布,让颜色浸得更匀些。
苏清圆坐在染缸旁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块细砂纸,慢慢打磨着缸沿新补的地方。桐油混着木灰的痕迹被磨得光滑,新刻的藤蔓纹在晨光里渐渐显露出温润的质感,和旧纹路愈发贴合。
“你看你看!真的上色了!”林薇薇忽然举着半湿的棉布跳起来,布面上的浅黄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像把秋天的暖藏进了布里。
陈默放下竹筷,伸手接过棉布看了看,指尖在布面上轻轻擦过:“还行,固色效果比预想的好。”他转头看向苏清圆,“等晒干了,裁成小块当帕子正好。”
苏清圆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染缸里的桂花花瓣上。那些花瓣还在靛蓝色的水里浮着,周围的浅黄晕染得更开了,像在深蓝的底色上撒了把碎金。她忽然想起张师傅说过,老染缸是有记忆的,你往里面投什么,它就记什么——去年投过的茜草,前年泡过的板蓝根,还有现在这把意外掉进去的桂花。
林薇薇已经跑去拿来了竹竿,把染好的棉布撑开晾在绳上。风一吹,布面轻轻晃,浅黄的底色上仿佛有桂花在飘。她忽然一拍手:“对了!我们可以在帕子上绣小桂花呀,清圆姐你针线活好,你来绣好不好?”
陈默在一旁接话:“我去找些细竹条,编个小竹篮装帕子。”
苏清圆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指尖在染缸新补的裂痕上轻轻划过。旧痕被新料填满,新刻的花纹缠着老纹路,就像他们仨,踩着老染坊的印记,却也在上面添了属于自己的新故事。
这时系统光屏又悄悄亮了下,字里带着点暖:
【旧缸承新色,老院纳新人,时光最会以旧养新】
阳光越升越高,晒得染缸发烫。苏清圆起身去舀了瓢清水,沿着缸沿慢慢浇下去,水珠滚落,在新刻的藤蔓纹里打着转,像给那些纹路镶了圈水钻。
“快来!”林薇薇在院角喊,“看我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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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圆和陈默走过去,只见她捧着把刚开的野蔷薇,花瓣带着晨露,粉白相间的。“把这个也泡进染缸里试试?”林薇薇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定能染出粉颜色呢。”
陈默笑着点头:“可以试试,染谱里没写过蔷薇,正好添个新方子。”
苏清圆看着那捧野蔷薇,又回头看了看晾在绳上的浅黄棉布,忽然觉得,这染坊的日子,就像这染缸里的水,总在旧色里添着新颜,一层叠一层,晕染出说不尽的暖。
缸沿的桐油在阳光下慢慢干透,新刻的藤蔓纹愈发清晰,和老花纹浑然一体,再也分不出哪是旧痕,哪是新刻了。
苏清圆接过那捧野蔷薇,指尖碰着带露的花瓣,冰凉的触感混着花香漫开来。她低头闻了闻,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奶奶染布,总爱往染缸里扔各种花草,奶奶从不说她胡闹,只是笑着说:“颜色本就是天地长出来的,多试试才知道哪样最合心意。”
“得先把花瓣捣出汁来。”苏清圆找了个石臼,把蔷薇花瓣倒进去,林薇薇立刻凑过来帮忙,两人拿着石杵慢慢碾着,粉红的汁液顺着石臼边缘往下淌,像揉碎了的晚霞。陈默在一旁烧了锅温水,见汁液差不多了,便用细纱布滤出纯露,小心地倒进另一个小染缸里。
“要加些明矾固色吗?”林薇薇看着浅粉色的水,眼睛比花瓣还亮。
“不用,”苏清圆笑着摇头,“蔷薇色嫩,加了明矾会发暗。咱们用淡盐水泡着布,让颜色慢慢渗进去,这样才够柔和。”她把剪成小块的白棉布浸进染缸,指尖轻轻按着布面,看着粉色一点点从边缘往中间爬,像春雪化在花瓣上。
陈默编竹篮的手艺倒是利落,没一会儿就编出个小巧的六角篮,还在边缘缠了圈细藤,正好能放下叠好的帕子。他把竹篮放在晾布绳下,阳光透过竹编的缝隙落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和染缸里的粉色晃在一起,倒像幅流动的画。
“对了,”林薇薇忽然想起什么,从屋里翻出个旧木盒,里面装着几支银线绣针,“清圆姐,你看这个!用银线绣桂花,在浅色帕子上肯定好看。”
苏清圆拿起针,银线在指尖闪着光,她忽然有了主意:“咱们在帕子角上绣半朵桂花,剩下的半朵让它‘浸’在染色里,你看——”她指着染到一半的棉布,粉色边缘刚好有片花瓣形状的留白,“这样绣出来,像花一半开在布上,一半浸在水里。”
陈默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这主意妙。等晒干了,我再往竹篮上刻几朵蔷薇,正好配一套。”
说话间,染缸里的棉布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桃花,嫩得能掐出水来。苏清圆小心地把布捞出来,晾在竹竿上,风一吹,粉色的布面轻轻摆,倒真像有蔷薇花瓣在上面滚。
“以后咱们多试几种花好不好?”林薇薇拽着苏清圆的袖子,眼里满是期待,“我家后院还有月季,下个月就能开了。”
“好啊,”苏清圆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又看了看低头打磨竹篮的陈默,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等秋天,还可以摘些枫叶试试,说不定能染出像晚霞一样的红。”
阳光晒得染缸里的水微微发烫,蔷薇的香气混着棉布的草木味飘满了小院。新刻的藤蔓纹上,桐油已经干透,变成了温润的深褐色,和老缸沿的纹路彻底融在一起,就像那些新添的颜色,悄悄住进了旧时光里,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