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纺车转着旧光阴
系统提示音在西厢房的晨光里响起,带着点木轴转动的吱呀声:【今日签到点:老纺车】。
苏清圆推开积着薄尘的木门,老纺车就立在窗下,乌木的车架被岁月磨得发亮,锭子上还缠着半缕没纺完的棉线,白得像落了层霜。她记得张师傅说过,这纺车是婉娘的嫁妆,当年她就是用这车子纺线,再染上自己酿的靛蓝,给街坊做衣裳。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摇柄,光屏便漾开一圈柔光:【签到成功,获得“棉籽芯”——取老纺车纺过的陈年棉籽,可引出棉线里的声音记忆】。
一小捧褐色的棉籽落在掌心,捏起来硬硬的,凑近闻闻,竟有股淡淡的棉香,像晒过太阳的味道。
“这棉籽能种吗?”林薇薇抱着个竹篮走进来,篮里装着新弹的棉花,雪白蓬松,“我妈说老棉籽种出来的棉桃,结的絮更软。”
陈默正用布擦拭纺车的木轴,闻言抬头:“张师傅的笔记里提过,这棉籽得用温水泡三天,再埋进掺了草木灰的土里,才能出芽。”他往轴里滴了点桐油,摇了摇纺车,“吱呀”声果然顺了许多,“当年婉娘纺线前,总先把棉籽埋进染坊后院,说‘线从土里来,还得回土里去’。”
苏清圆把棉籽放进陶碗,倒上温水,棉籽立刻沉了底,水面浮起层极细的棉绒。“你看,”她指着水面,“这绒还没褪呢,像纺线时粘在籽上的。”
林薇薇忽然指着纺车的踏板:“这里有个刻痕!”果然见踏板边缘刻着个小小的“圆”字,和磨坊石阶上的刻痕如出一辙,“是清圆的名字?”
“许是婉娘随手刻的,”苏清圆想起张爷爷补刻的“圆”字,心里泛起暖意,“她总爱在常用的物件上刻点记号,说这样物件就认主了。”
系统光屏突然泛起涟漪,纺车的锭子慢慢转起来,缠在上面的棉线渐渐抽出虚影:婉娘坐在纺车前,怀里抱着个襁褓,摇着纺车哼着《采桑子》,棉线从她指间溜过,像条白色的小溪。襁褓里的婴儿动了动,她低头亲了亲,正是年幼的张师傅。
“是婉娘在纺线!”林薇薇看得入了神,“她纺线的手法和我妈一模一样,都是左手捏棉条,右手轻轻牵线。”
虚影里的婉娘忽然停下摇柄,对着苏清圆的方向笑了笑,指尖捏着的棉条往锭子上一搭,正好落在苏清圆要放线的位置。苏清圆心里一动,学着她的样子把新弹的棉花续上去,摇柄转动时,棉线果然纺得又匀又细,像从没断过一样。
“太妙了!”林薇薇凑过来看,新棉线的白与旧棉线的霜白缠在一起,“就像婉娘在帮你引着线!”
陈默往纺车旁的炭盆里添了块火,暖意漫开来,棉线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该换锭子了,”他取下缠满线的锭子,换上新的,“张师傅说纺够三锭线,就能织块小方巾,婉娘当年总给街坊的孩子们织。”
苏清圆摇着纺车,听着木轴转动的吱呀声,忽然觉得这声音像在说话——转一圈是“早安”,转两圈是“天晴了”,转得快了是“赶工呢”,转得慢了是“歇口气”。她想起系统刚弹出的提示:【纺车转,光阴缠,一线牵起几代暖】。
林薇薇忽然指着陶碗:“棉籽发芽了!”果然见水面的棉籽裂开道缝,冒出点嫩白的芽,“比我妈种的早了两天!”
苏清圆停下纺车,把发芽的棉籽小心捞出来,埋进后院的土里。陈默在旁边帮她培土,指尖沾着的泥落在新芽旁,像给时光盖了个章。系统光屏在这时暗下去,最后一行字浮在纺车的棉线上:【所谓日子,不过是线牵着线,人连着人,在纺车的吱呀声里,慢慢织成一片暖】。
傍晚的霞光透过西厢房的窗,落在纺车新纺的棉线上,白得发亮。苏清圆望着那三锭线,忽然觉得,这每日的签到,就像在纺线——把散在时光里的碎片,一针一线地缠起来,慢慢织成了属于他们的故事。
风从染坊的窗钻进来,吹得棉线轻轻晃,像在应和纺车未歇的余韵。
第二天清晨,苏清圆刚推开西厢房的门,就听见纺车“吱呀”转了半圈。定睛一看,锭子上那半缕旧棉线正微微颤动,像有谁在暗处轻轻拽了拽。
“清圆姐,你看!”林薇薇举着个竹制的线框跑进来,框上缠着新纺的棉线,在晨光里白得发亮,“我妈说用这线织方巾,得先把线在米汤里泡一泡,才够韧。”
陈默端着个粗瓷碗跟在后面,碗里盛着温热的米汤:“张师傅的笔记里记着比例,一碗米兑三碗水,熬到能挂住筷子才行。”他把棉线放进碗里,白生生的线立刻吸饱了米汤,变得沉甸甸的,“泡半个时辰,再晾干,线就不容易断了。”
苏清圆摸着泡软的棉线,忽然发现旧棉线的末端不知何时散开了些,露出根极细的丝,正和新线的某根纤维缠在一起,像两只手在暗中牵了个结。她想起系统光屏昨晚的话,指尖轻轻一拽,旧线竟跟着新线一起动了动。
“它在跟新线打招呼呢!”林薇薇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婉娘在说‘接着纺,别停’。”
系统光屏恰在此时亮起,旧棉线散开的丝头处浮起片虚影——婉娘正坐在纺车前,给年幼的张师傅演示接线的法子:“你看,两根线得像这样绕个圈,再拉紧,才像从没断过一样。”她手里的线在阳光下闪着,和此刻苏清圆指间的线一模一样。
虚影里的婉娘忽然抬头,对着线框的方向笑了笑,指尖的线一松,正好落在新线该绕的位置。苏清圆照着那手法,把新旧棉线打了个结,线结小得几乎看不见,拉了拉,竟比寻常的结还牢。
“成了!”陈默在一旁点头,“这样织出来的方巾,看不出接头。”
半个时辰后,棉线晾得半干,林薇薇迫不及待地把线绕在线框上:“我妈说织方巾得用‘平纹织’,简单又结实,最适合给孩子当口水巾。”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线框架在腿上,拿起竹制的织梭,“清圆姐,你帮我牵着经线?”
苏清圆刚握住线的两端,系统光屏便泛起柔光,映出二十年前的场景——林母坐在同样的线框前,肚子里的林薇薇正踢着腿,她织几针就低头笑一笑,织出的平纹里藏着小小的桂花暗纹。
“我妈当年织的方巾也有桂花纹!”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她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织,结果后来总忙着生计,一直没来得及……”
苏清圆忽然想起那缕百年绣线,从荷包里掏出来递过去:“用这个试试?在平纹里织朵桂花,也算圆了阿姨的心愿。”
林薇薇接过绣线,指尖微微发颤,把线穿进织梭。当暗红的线在白棉线里穿梭时,像忽然有朵桂花从时光里落进了方巾,鲜活又温暖。陈默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帮她们理理缠在一起的线,阳光落在他发间,和线框上的棉线一样,泛着柔和的金。
日头爬到窗棂中央时,方巾的一角已织出半朵桂花。苏清圆忽然发现,那朵花的位置,正好对着纺车踏板上的“圆”字,像谁特意安排的巧合。
“你看这纹路,”陈默指着方巾,“和老桂树年轮的拓印有点像。”
仔细一看,果然见平纹的走向与年轮的圈纹隐隐相合。苏清圆忽然明白,那些散在时光里的印记——年轮、针脚、线结、刻痕,原是早就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了一起,绕成圈,织成布,把每个人的日子都裹在了里面,从来没分开过。
系统光屏在这时悄悄暗下去,最后一行字落在织了一半的方巾上:【线会续,花会开,日子就这么一针一线,织成了永远】。
风穿过西厢房,吹得未织完的棉线轻轻晃,与纺车的余韵、桂树的落香缠在一起,像首没唱完的歌。苏清圆望着那半朵桂花,忽然开始期待方巾织完的那天——或许那时,还能看见更多藏在线里的暖,在阳光下慢慢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