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案的卷宗归档后，滨海市的夜晚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徐璟知揉了揉太阳穴，将李强那部碎屏手机里的资料彻底清空前，那个租房网站的链接再次跳入他的视野。
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桓不去。
第二天下午，徐璟知和雷大炮决定去一趟幸福里小区，处理李强最后的一些遗物。
警车刚在小区门口停稳，一股纸钱焚烧后的焦糊味就钻进了车窗。
小区花园的空地上，几个大爷大妈正围着一个铁桶烧纸，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穿着花衬衫、烫著小卷发的中年女人看到警车，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跑了过来。
她胸前的“房东”胸牌晃来晃去。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出大事了！我那房子闹鬼了！”房东的嗓门尖利，脸上满是夸张的惊恐。
雷大炮皱起眉头：“大白天的，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房东指著李强生前住的那栋楼，声音都在发抖，“就是那个送外卖的小伙子！他死在楼道里，阴魂不散啊！”
“天天晚上，他那屋的墙里头，都有人哭！呜呜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边说，一边哆嗦，像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徐璟知下了车，平静地看着她。
“带我们去看看。”
“幸福里”的楼道还是那般昏暗潮湿。
房东掏出钥匙，打开了五楼一套房子的防盗门。
一股劣质空气清新剂的甜腻味道混合著霉味扑面而来。
房子内部被简陋的石膏板隔断成了四个狭小的房间，形成一个“口”字形的回廊。
李强住的是最里面，也是唯一没有窗户的那一间。
徐璟知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他开启了【嗅觉强化】。
那股浓郁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并没能完全掩盖住另一种气味。
一种很淡的，像是肉类开始变质，但又被风干了很久的味道。
腐败，但不湿润。
“警察同志，你们快给看看吧，要不请个大师来做场法事？”房东还在旁边絮絮叨叨。
这时，旁边一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探出头，看到警察，眼神有些闪躲，又把门关上了。
徐璟知注意到，那扇门的背后，靠着一个已经装满了一半的行李箱。
他收回目光，走进李强那间不足八平米的房间。
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就是全部家当。
雷大炮正准备收拾桌上几件换洗衣物，徐璟知却径直走到了房间的内墙边。
他伸出手，在那面贴著俗气牡丹花图案的墙纸上轻轻抚摸。
“这墙，什么时候贴的壁纸？”他忽然开口问。
房东的表情僵了一下。
“就就上个礼拜刚贴的，寻思著房子旧了，翻新一下好看。”她眼神飘忽，不敢看徐璟知。
“是吗？”
徐璟知的手指，停在墙壁中间一处接缝上。
【微痕迹鉴定】启动。
他看到，新壁纸的花纹，与角落里残留的旧壁纸边缘，有零点五毫米的错位。
而且，这面墙的平整度，有问题的。
“我想看看墙里面。”徐璟知说。
“不行！”房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这这是承重墙！不能砸！砸了楼就塌了！”
她一边喊，一边张开双臂拦在墙前，反应过度得有些可疑。
徐璟知看着她。
【洞察之眼】下，女人头顶的文字清晰无比。
【极度恐惧：害怕墙里的秘密被发现。】
雷大炮看出了不对劲，走到徐璟知身边，压低声音：“小徐，这娘们有问题。”
徐璟知点了点头：“师父，先别声张。我们等到晚上。”
夜，十一点。
整个幸福里小区都陷入了沉寂。
徐璟知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501室。
他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走到那面墙前，将耳朵轻轻贴了上去。
“呜——呜——”
果然，一种低沉的，类似哭泣的共鸣声，从墙体深处隐隐传来。
在绝对的安静中，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徐璟知闭上了眼睛，启动了刚刚获得的技能。
【声波成像与解析】。
整个世界，在他脑中瞬间变了模样。
不再是视觉的画面，而是一个由无数声波反射构建出的三维模型。
他“听”到了墙壁水泥的密度，钢筋的走向，甚至是里面砂石的大小。
那“呜呜”的哭声，也被解析成了最本质的声学现象。
是风。
是夜风从建筑的某个缝隙灌入墙体内部，流经一个不规则的空腔时，所产生的气流共振。
类似于吹响一个海螺。
这不是鬼哭。
但比鬼哭更可怕的是，徐璟知的“声呐”，清晰地勾勒出了那个空腔的形状。
那是一个蜷缩著的，四肢交叠的，类似人体轮廓的空腔。
徐璟知睁开眼，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
他伸出手指，在墙面上轻轻叩击。
“咚，咚，咚。”
声音沉闷，却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空洞的回音。
他拿出手机，给楼下车里等著的雷大炮发了条信息。
很快，雷大炮带着勘查箱，轻手轻脚地走了上来。
“怎么样？真有鬼？”雷大炮搓了搓胳膊，小声问。
徐璟知摇了摇头，指著那面墙。
“师父，准备大锤。”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这墙里，住了个不交房租的‘室友’。”
雷大炮愣住了，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从勘查箱里，拿出了一把沉重的消防破拆锤。
“砸哪里？”
“就这。”徐璟知用手指在墙上画了一个圈。
雷大炮深吸一口气，抡起了大锤。
“轰——！”
一声巨响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墙皮混合著水泥碎块，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石。
雷大炮没有停，又是一锤！
“轰！”
墙体被砸开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
就在破洞形成的一瞬间。
一只苍白的，因为脱水而显得异常干枯的手，从破碎的水泥洞口中，无力地，垂直地，耷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