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璟知将那个微型摄像头，从木偶空洞的眼眶里，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出来。
它比一粒米还要小，安静地躺在白色的检验盘上，像一只窥探深渊的黑色眼睛。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小小的装置，让整个案件的性质，从一个父亲为救女儿而被迫犯罪的悲剧，瞬间转变成了一场被精心安排、被冷酷观赏的戏剧。
王二只是舞台上的一个提线木偶，而真正的导演，一直藏在幕后。
雷大炮拿过那个摄像头，对着灯光看了看，骂道：“妈的，还有幕后黑手。”
徐璟知没有说话，他走到另一边的证物桌前，拿起了那本从旋转木马暗格里搜出来的账本。
“技术科，马上破解这个摄像头的数据流向，我要知道信号接收端在哪里。”
他又将账本翻开，直接翻到记录著海外空壳公司转账的那一页。
“经侦那边，立刻查这个账户的实际控制人。”
徐璟知的手指，在那一页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敲了敲。
“重点查这个人，郭秀莲，六十二岁，在城西开了一家丧葬用品店。”
“这个摄像头，就是她装的。”
滨海市，城西，一条典型的城中村巷道。
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低矮的楼房间，地面湿滑，散落着腐烂的菜叶和黑色的塑料袋。
巷子深处，一家名为“往生堂”的丧葬用品店，门口挂著两个惨白的灯笼。
店里透出阴森的红光，门口还摆着几个正在燃烧的纸钱盆，灰烬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
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特警队员们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
“就是这里。”雷大炮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徐璟知说。
技术科的追踪结果和账本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店。
这里就是整个“阴婚”产业链的交易中心，那个被称为“鬼婆”的郭秀莲，就在里面。
“行动！”
雷大炮一声令下，几名特警队员手持防爆盾，率先冲向了那家店铺。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像疯了一样，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拦在警车前面，组成了一道荒谬的人墙。
“警察抢死人媳妇了！”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
“你们这么做会遭报应的！断子绝孙啊！”一个老大爷指着警察，唾沫横飞。
场面瞬间失控。
这些都是从郭秀莲这里“买”了尸体的家属。
在他们愚昧的认知里，警察不是在执法，而是在破坏他们后代的“冥婚”，是在刨他们家的“祖坟”。
特警队员们手持武器，却被这群手无寸铁的平民挡住，一时间进退两难。
“都让开！我们在执行公务！”雷大炮对着人群大吼，但他的声音很快被哭喊和咒骂声淹没。
徐璟知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那些人脸上混杂着愚昧、偏执和自以为是的悲痛。
他一言不发，转身踩着警车的前保险杠，三两步，直接站上了车顶。
他从旁边一个特警手里拿过扩音器。
“滋——”
刺耳的电流声，让混乱的巷子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在车顶上的年轻人。
徐璟知没有讲任何法律条文，也没有说任何大道理。
他只是打开扩音器，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念出了一个名字。
“李建国，八十二岁，抗美援朝老兵，在你们村口修了一辈子自行车。”
人群里，一个中年男人的哭喊声停住了。
“他死后，尸体被你们花了三万块钱买走。”
徐璟知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就为了给你们家那个二十岁就出车祸死了的儿子配阴婚。”
“因为你们找的算命先生说，你儿子五行缺木，而李建国名字里有个‘建’字。”
“你们把他全身的骨头敲碎，和一只同样被敲碎骨头的死猪，混在一起，装进了棺材。”
那个中年男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张著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全场死寂。
徐璟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条巷子。
“王秀英，七十九岁，无儿无女，在纺织厂做了一辈子工。”
人群里，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太太，身体开始发抖。
“她活着的时候，身高只有一米五。你们嫌她太矮，配不上你们家那个一米八的孙子。”
“所以，你们买通了盗尸人，把她的小腿骨活活敲断，再用钢钉接上两截牛骨，就为了凑够你们家那该死的‘身高差’！”
“就为了让你们在亲戚面前，显得有面子！”
那老太太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徐璟知扫视著下面那一张张煞白、震惊、羞愧的脸。
“你们所谓的‘为孩子好’，就是创建在对另一个逝者尊严的践踏之上！”
“你们所谓的‘入土为安’，就是让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死后与猪同葬！”
“你们买的不是福报，是沾满了血和肮脏的人血馒头！”
趁着人群被彻底震住，陷入死寂的瞬间。
雷大炮眼中凶光一闪。
“冲！”
他带着一队特警，像一把尖刀，瞬间撕开了呆滞的人群，直接冲进了“往生堂”！
店铺里，一个身材干瘦、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手忙脚乱地把一沓沓的账本往火盆里塞。
她就是郭秀莲。
雷大炮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死死地按在了旁边的供桌上。
“砰！”
供桌上的财神像被撞翻在地，摔得粉碎。
在神像原本的位置后面，一个被挖空的暗格里，一捆捆用塑料膜包裹的人民币和一根根金条，散发出冰冷又诱人的光芒。
案件的后续处理，进行得异常顺利。
所有涉案人员，包括那几个阻拦执法的家属，全部归案。
被盗卖的尸体，在警方的协调下，被家属认领，重新火化安葬。
那辆曾经搭载着“幽灵乘客”的14路公交车，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营。
终点站依旧是那个略显荒凉的公交总站，再也没有多出过一枚冥币。
傍晚。
徐璟知走出市局大门，深秋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精神一振。
他抬头看了一眼被晚霞染红的天空。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检测到宿主破获“午夜灵车案”，铲除百年阴婚毒瘤，罪恶值结算：s级。】
【奖励：中级鉴定术（被动技能，可鉴定物品的真伪、年代及基本成分）。】
一股新的知识流，涌入他的大脑。
现在，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大致判断出一件古董的年份，一张钞票的真伪。
就在这时。
“吱——”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在市局门口响起。
一辆黑色的、车牌号为“滨a88888”的宾利慕尚，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横著停在了大门口的禁停区，直接堵住了半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