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璟知向前一步，将那张借书证在他眼前晃了晃。
“棺材是红色的，对吗？”
“林晓的校服是蓝白色的。”
“他被埋进去的那天晚上，下著雨。”
徐璟知每说一句，张华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冷汗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下来。
这个年轻的警察，像是亲眼见证了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
张华彻底崩溃了，他顺着花架滑坐在地上，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嘴里反复念叨著，但那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所有的谎言。
半小时后，市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
灯光冰冷。
张华换下了一身脏兮兮的工服，坐在审讯椅上，双手放在桌上，抖个不停。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
十六年前，他只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是林晓的班主任。
他知道林晓长期被班里的几个富家子弟霸凌，但他不敢管。
那些学生的家长，非富即贵，随便一个都能让他丢掉饭碗。
校庆日那天晚上，他值夜班，去操场巡查，亲眼看到了那几个学生，把已经昏迷的林晓，抬进了那口朱红色的棺材里。
他吓得躲在老槐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第二天，他就递交了辞职信。
但他没有离开。
学校的某个校董“挽留”了他，给了他一份清闲的园丁工作，薪水很高。
条件是，让他把那个晚上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他守着这个秘密，也守着这个活死人墓一样的校园，整整十六年。
“是谁？”雷大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天晚上的学生，是谁！”
张华哆嗦著，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名字。
“赵泰李明孙伟”
这三个名字，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赵泰，滨海市最大的地产集团“泰和集团”的太子爷，如今是集团的执行总裁。
李明，家里做连锁商超起家，现在是圈子里有名的投资人。
孙伟，父亲是市里某部门的领导，他自己也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长，是体制内的新星。
这三个人，十六年后，都成了滨海市各自领域的精英。
“传！”雷大炮抓起电话，声音里压着怒火，“我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总裁科长，全都给我带回来！”
命令下达。
然而，一个小时后，三个人没到，三支顶级的律师团队却先到了市局。
为首的律师，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手里拿着一份份文件，直接走进了雷大炮的办公室。
“警官，我的当事人赵泰先生、李明先生、孙伟先生，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
律师的语气彬彬有礼，但眼神里却透著一股傲慢。
“但根据法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们不能对他们进行超过十二小时的传唤。”
“另外，关于十六年前的事情，我的当事人一致表示，那只是同学之间的一些小摩擦。”
“至于林晓同学的失踪，他们毫不知情。操场下的那口棺材，他们更是闻所未闻。”
律师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还拿出几份当年班级同学的“证词”，证明赵泰他们和林晓关系“不错”。
雷大炮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哑口无言，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干了二十多年刑警，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嫌疑人。
人还没到，律师团的防火墙就已经砌好了。
徐璟知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他的保温杯。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气焰嚣张的律师，对着雷大炮说。
“师父，人到了吗？”
“在路上了。”
“那就分开审。”徐璟知拧开杯盖，吹了吹里面的菊花，“我先跟李明聊聊。”
审讯室里，李明翘著二郎腿，姿态放松。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那块名表在灯光下闪著光。
他打量著走进来的徐璟知，嘴角挂著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已经从律师那里得知，主审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徐璟知没有坐到主审位上，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李明对面。
“十六年前，滨海三中校庆日，你穿了一双黑白配色的飞人篮球鞋，限量款。”
徐璟知没有问案情，而是直接开口。
李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徐璟知继续说。
“那天晚上下著雨，你们把棺材抬到坑边的时候，你和赵泰吵了一架。”
“赵泰推了你一把，你想去开棺材盖，但被孙伟拉住了。”
李明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徐璟知描述的画面，分毫不差，就像他当时就在现场。
【洞察之眼】下，李明的心理状态，从“轻蔑”瞬间跳转为“惊疑”和“恐慌”。
他心理素质最差。
“你当时是不是在想，万一他没死呢？”徐璟知身体前倾，声音放低。
“不用想了，我告诉你。”
徐璟知从物证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李明面前。
照片上，是棺材盖内侧的特写。
那几道被指甲抓出来的、又深又长的痕迹，在高清镜头下，触目惊心。
“他当时醒了。”
徐璟知的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法医做了骨骼密度检测，根据他指甲的磨损程度和嵌入木屑的深度分析。”
“他在里面，抓了整整三个小时。”
李明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照片上，无法移开。
“你们把土填上去的时候，他应该还在抓。”
徐璟知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了李明的心脏。
“你站在上面踩土的时候，没听见声音吗？”
“没没有我没有！”
李明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
他那张精心保养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指著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像是要指认什么人。
“不是我要埋的！”
“是赵泰！赵泰说他已经死了！”
“棺材也是他爸弄来的！是他爸找了风水先生，说要用七星钉锁魂，保他一辈子平安！”
“是他！都是他干的！”
李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就在他招供的同时。
隔壁审讯室里，赵泰的首席律师，冷静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好的文件，递给了雷大炮。
“雷警官，这是我的当事人，十六年前在省精神卫生中心做的鉴定。”
雷大炮撕开文件袋，抽出了里面的报告。
几行刺眼的黑体字，映入他的眼帘。
“鉴定结论：赵泰，患有间歇性精神障碍，在极端情绪下，无刑事责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