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我站在石门前,肩上的手还未放下。那不是幻觉,是阿绫最后一点力气的支撑。她醒了,靠在我背上,呼吸贴着我的后颈,微弱但真实。
石门就在眼前,半埋在冰中,表面结着厚厚一层霜。我抬起手,掌心按上那层冰面。寒意刺骨,顺着经脉往里钻。识海中的残音立刻躁动起来,一百五十道执念来回冲撞,却找不到方向。它们听不到门后的声音,也触不到禁制的源头。
“不是用听的。”阿绫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从梦里传来,“是用心共振。”
我没有回头。她的手滑下来,覆在我胸口。那一瞬间,心跳变了节奏。原本紊乱的气息被拉成一条线,稳稳地跳动。我体内的残音网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开始排列。
地面轻轻晃了一下。
石门上的霜开始裂开细纹。
一道声音响起,不在耳边,也不在风里。它直接出现在神识深处,苍老、空旷,带着北疆特有的冷硬口音。
“五音未齐,门不可启。”
我睁眼,看到一个影子从石门内浮现。披甲老者,额上有狼首图腾,周身缭绕霜雾。他没有实体,也不是残魂,更像是一段被封存的记忆,只为此刻显现。
阿绫的手仍压在我心口,指尖发烫。“他说的是真的。”她低声道,“天狼族的密藏,需五道关联残音同时解析,才能破除禁制。否则,强行开启只会引来反噬。”
我盯着那幻影,“哪五道?”
老者缓缓抬手,指向我眉心,“第一道:天狼九斩真意——不在招式,在魂血共鸣。”
话音落,识海猛地一颤。
一段画面浮现:那夜阿绫立于焦土,银发飞扬,手中无剑,却以血为引,斩出三道弧光。傀儡应声而碎。当时她嘴角溢血,低声说了一句我没听清的话。
此刻,那句话清晰回响:“此术需以族人魂血为引。”
残音自动归位,融入残音网。第一道解开。
老者不动,“第二道:孟婆容器弱点——非形体,而在执念闭环。”
我闭眼,裴烬的声音立刻响起:“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
这不是警告,是提醒。那一剑为何偏,为何收力,为何留一线生机——因为他知道,我活着比复仇更重要。这份执念,正是打破闭环的关键。
第二道,成。
“第三道:师尊飞升关键——非劫雷,而在夺舍之契。”
我心头一紧。
脑海中浮现出水幕影像:三百年前,秘殿深处,师尊盘坐于阵心,双目紧闭,眉心渗出血丝。他的瞳孔颜色与我相同,连眼角的纹路都一致。那时我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是契约的烙印。
他早就在等我,等一个合适的躯壳。
第三道残音归位,残音网震动加剧。
老者目光转向阿绫,“第四道:阿绫轮回根源——非惩罚,而在守护之誓。”
她身体一僵。
我察觉到她的心跳乱了一拍。随即,另一段记忆被激活:三百年前,北疆祭坛大火冲天,族人哀嚎。可火光中,她没有逃,而是走向中央高台,将手按在石碑上,口中念出古老咒语。
她不是被迫轮回。
她是自愿献祭,只为封印这座密藏,不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第四道解开。
风更大了,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石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却仍未开启。
老者看向我,最后一句落下:“第五道:沈无尘第十世使命——非成全,而在破局。”
我体内残音网猛然一缩,随即扩张。百万执念不再散乱,它们自发排列,形成闭环。仿佛所有死过的人,都在这一刻低语:
“该醒了。”
第五道,解。
五音齐鸣,禁制松动。
石门发出沉闷的嗡响,霜花片片剥落,露出下方刻痕。那些符纹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旋转,如同锁芯正在转动。
但我能感觉到,还差一步。
老者看着我们,眼神变得柔和,“唯有血契相连者,方可破禁。”
话音未落,他身影开始淡去,化作点点光尘,随风飘散。
“等等。”我开口,“什么叫血契相连?”
他没回答,只留下一句:“你们早已相连,只是从未真正承认。”
风停了一瞬。
阿绫忽然动了。她撑起身子,转到我面前。银发垂落,遮住她半边脸。左眼赤金,右眼幽蓝,交映出奇异的光。
她伸手抚上我唇角。
我没有躲。
下一秒,她咬了下去。
牙齿切入皮肉,鲜血涌出。她没松口,反而用力一扯,让伤口更深。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滴落在石门中央。
轰!
整座石门剧烈震动。冰层炸裂,霜雾翻滚。那股力量不是来自外力,而是从内部爆发。符纹亮起,一圈圈扩散,如同涟漪。
门开了。
一道光从缝隙中透出,照在我们脸上。我看清了里面的样子:一座水晶棺静静放在中央,通体透明,看不清内部。周围摆着九盏灯,灯罩是暗黄色的,像是某种皮革制成,灯芯幽蓝,轻轻跳动,像有生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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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跄后退半步,唇上血还在流。
阿绫靠在我身上,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脖颈后,三枚骨钉微微发亮,耳后的白骨纹路蔓延至指尖,又慢慢褪去。
“你早就知道?”我问。
她点头,“每一次轮回,我都试过打开这扇门。但只有两个容器同时在场,血脉共鸣,才能触发最终启封。”
我看着那口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它不该在这里,也不该由我们来开。可它偏偏等了八百年,等到了今天。
“里面是谁?”我低声问。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每次轮回结束前,都会听到一个声音,叫我不要靠近这里。可我又总想回来。”
我沉默片刻,伸手想去碰那道门缝。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
“怎么?”
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门开了,不代表安全。五音禁制虽解,但真正的考验才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回答。
风又起来了,吹得她银发乱舞。她靠在我怀里,手还抓着我的袖子。远处雪原一片死寂,只有那九盏灯在闪。
我低头看她,“你说过,这条路不是她给的。”
“是。”
“那我们就走到底。”
她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扶着她,另一只手再次伸向石门。
指尖碰到门框的刹那,识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陌生,却又熟悉。
“回来吧……”
我没有动。
那声音不再重复,也没有消失。它就停在那里,像一根线,轻轻拉着我的心。
我用力推开门。
光更亮了。
棺椁全貌显露出来,躺在正中央,四角插着短刃,刃身刻满符文。九盏灯围成一圈,灯光投在棺盖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和我很像。
阿绫在我怀里忽然睁开眼。
她盯着那影子,嘴唇微动。
我正要问她看到了什么,她却猛地抬头,一把抓住我肩膀。
“别过去。”她说。
我停下。
她盯着棺椁,声音发抖,“那个影子……刚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