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浊浪与释放(1 / 1)

周五的黄昏,医院走廊被一种怠倦的、混杂着晚餐气味的滞重空气填满。父亲刚用过药,昏沉睡去,监护仪上的曲线暂时归于平缓的丘陵。母亲歪在陪护椅上,眼皮沉沉地耷拉着,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给父亲擦汗的毛巾。何炜靠在窗边,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下半张脸,也映亮屏幕上苏晴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一个酒店地址,和一句“或许能暂时逃离两小时”。

“逃离”。这个词像一枚生锈的钩子,精准勾住了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连日来,父亲的每一次急促呼吸,母亲眼角的每一道新添皱纹,老赵言语间每一次不动声色的催促,奚雅淓沉默背影里日益厚重的疲惫,还有自己账户上不断缩水的数字……所有这些,拧成一股粗粝的绳索,勒得他快要窒息。他需要氧气,哪怕那氧气来自毒沼。

理智在尖叫,提醒他病房里需要儿子,家中需要丈夫,单位需要那个“可靠”的何副主任。但另一种更原始、更蛮横的冲动——一种对自身正在被无声碾碎的巨大恐惧和愤怒——压倒了尖叫。他想砸碎什么,想吼叫,想证明自己这副被生活驯化得温顺的皮囊下,还有活生生的、不只为责任跳动的血肉。

“妈,”他开口,声音干涩得自己都陌生,“公司……有份紧急文件必须处理,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母亲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茫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连日憔悴的怜悯。“去吧,路上小心。这里有我。”

逃离的手续如此简单。他抓起外套,脚步有些虚浮地穿过走廊,电梯下行时失重感让他胃部一阵抽搐。停车场里,他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点火。车窗外的暮色是浑浊的紫灰色,远处新区的霓虹开始探头探脑。他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窝深陷,胡茬凌乱,嘴角绷成一条苦涩的直线。这副模样,去哪里寻找救赎?但他还是拧动了钥匙。

酒店在新区边缘,不算顶奢,但足够安静私密。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尽一切声响,像通往某个异度空间的甬道。站在房门前,他举起手,迟疑了。手指悬在门铃上方,微微颤抖。门内是他的“逃离”,也可能是更深的坠落。就在这瞬间,病房里监护仪的嘀嗒声、父亲微弱的呻吟、奚雅淓深夜独自在客厅看电视的侧影,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他想转身逃走。

但门开了。

苏晴站在门内,刚洗过的头发半湿着,散在肩头,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烟灰色羊绒开衫,下身是简单的米色棉质长裤,没穿鞋。没有刻意打扮的痕迹,甚至比平日上班时更素淡。她脸上也没有预想中的某种邀请神色,只是平静,平静底下藏着一丝同样紧绷的、仿佛也在寻求什么的空洞。

“来了?”她侧身让开。

房间里有淡淡的柑橘调香薰气味,试图营造松弛感,却掩不住酒店固有的、那种无人长久居住的清冷。小圆桌上确实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文件,旁边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暗着。工作,这个脆弱的幌子,此刻显得无比苍白。

何炜迈进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咔哒一声,像某种宣判。他站着,有些无措,刚才路上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在真正面对这个并非他妻子的女人时,消散了大半,只剩下笨拙的尴尬和愈发汹涌的自我质疑。

“喝点什么?”苏晴走向小冰箱,语气寻常得像在会议室随口一问。

“水就行。”他的声音依旧发紧。

她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指尖相触,冰凉。他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冰水划过喉咙,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燥热的火。

沉默在蔓延。苏晴靠在桌沿,双臂环抱,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也有一丝了然的倦怠。她似乎也在等待,等待他先打破这层纸,或者,等待他再次转身离开。

何炜放下水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塑料瓶身。他该说什么?谈工作?太可笑。直接……?他做不到。最终,是一种混合着绝望、自暴自弃和长久压抑的愤怒,冲垮了堤坝。不是欲望先行,而是一种近乎破坏的冲动。

他往前一步,动作有些僵硬,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羊绒的触感异常柔软,与他指尖的粗糙形成对比。苏晴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呼吸似乎微微滞了一下。

这不是电影里水到渠成的暧昧。而是两个在各自生活泥潭中挣扎的成年人,笨拙地试图用身体碰撞出一点虚妄的火花,来驱散周遭的寒冷与无力。何炜的吻落下去时,带着蛮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像是在啃咬,在确认自己的存在。苏晴起初身体微微后仰,像是本能地抗拒这突如其来的侵入,但很快,她环抱的手臂松开,一只手抬起来,并非拥抱,而是有些迟疑地、最终落在了他的背上,指节微微用力,掐住了他衬衫的布料。

没有柔情蜜意,只有急于确认的慌乱和相互的撕扯。衣物在静默中褪去,过程并不流畅,纽扣硌了一下,布料纠缠。灯光未熄,一切都暴露在昏黄却清晰的光线下:他不再年轻的身体上的疲惫痕迹,她小腹上淡淡的妊娠纹(她有过孩子?他从不知道)。这些细节没有增添情色,反而让这场交媾更显赤裸和真实,真实得近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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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垫发出承受重量的闷响。何炜闭着眼,试图将全部意识集中于感官的洪流,用纯粹的生理刺激淹没那些啃噬心灵的烦恼。他动作急躁,甚至有些粗暴,仿佛不是在爱抚,而是在进行一场搏斗,与无形的压力搏斗,也与自己体内那个即将死去的部分搏斗。苏晴的回应起初有些被动,但随着进程,也逐渐变得激烈,指甲陷入他后背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她的喘息同样压抑,仿佛也憋着一股无处可去的闷气。

然而,即使在最激烈的时刻,分裂感依旧如影随形。他触碰到的肌肤温热,但脑海却闪过奚雅淓肩头那颗他熟悉的小痣;身下传来的战栗是真实的,耳边却仿佛响起父亲艰难的呼吸声。他不是在投入,而是在分裂:一部分沉溺于短暂的官能麻痹,另一部分则悬在半空,冷冷地、充满厌恶地俯瞰着这具正在行背叛之事的躯体。

释放来得猛烈而短暂,剧烈的颤动后,是迅速退潮的虚空和加倍的疲软。他伏在她身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她颈侧。两人都在剧烈喘息,胸膛起伏,但房间里没有温存的事后氛围,只有一种完成任务般的、略带荒诞的寂静。

他很快翻身躺到一边,拉过被子一角胡乱盖住自己。身体是松懈了,但精神上的绳索却勒得更紧。刚才那片刻的忘我如同幻觉,现实的重量加倍地反噬回来。他闻到的不仅是情欲的气息,还有苏晴身上那始终如一的、冷调的护手霜香味,此刻混合着汗味,形成一种陌生的、令他隐隐不安的气味。这不是家的味道,不是安心的味道。

苏晴也静静地躺着,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背对着他,拾起地上的衣物,慢慢穿上。动作不疾不徐,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距离感的从容。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纠缠,只是日程表上一项需要完成的、略微耗体力的工作。

何炜看着她穿好衣服,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文件,又放下。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睫低垂着。

“提案的细节,我标注了,发你邮箱。”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回去路上小心。”

没有挽留,没有温存,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刚才的亲密。何炜感到一种荒谬的、近乎羞辱的清醒。他来寻找的是出口,是理解,是某种对抗重压的同盟。但这里只有一场短暂的、心照不宣的生理互助,互助结束,关系便退回冰冷的甲方乙方。

他沉默地起身,穿戴。每一件衣服都像是套回一层层枷锁。过程中,两人再无交流。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离开时,他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停顿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终究无话可说。拉开门,走廊的光线涌进来,刺得他眯了眯眼。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电梯下行。镜面里,他的头发凌乱,眼眶深陷,嘴唇因为刚才的厮磨有些红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萎靡而颓废的气息。他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振作,但徒劳无功。

坐进车里,他没有立刻离开。伏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冷之处。身体残留着放纵后的酸软和不适,心里却像被一场浊浪席卷过的沙滩,一片狼藉,空空荡荡。没有轻松,没有释放,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一种沉入泥潭般的肮脏感。他用了最错误的方式,试图打捞自己,却只弄得满身污泥。

手机屏幕亮起,是奚雅淓的短信:“妈说你出去了。爸醒了,喝了几口粥,精神好像好点。你忙完早点回来休息。”

简短平常的句子,却像一根细针,扎破了他勉强维持的气泡。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许久,他才发动汽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夜色中的车流。车灯照亮前方有限的路面,而更广阔的黑暗,依旧无边无际。那场发生在酒店房间里的、短暂而浑浊的交媾,没能带来救赎,只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沉重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散去,但湖水的清澈,已永久地失去了。带走的,是几缕陌生冰冷的气息,和一段需要他用往后无数个日夜去默默反刍、承受的、充满挫败感的灰色记忆。那抹他曾经以为存在于远方的“未尽之蓝”,在此刻车窗外的沉沉夜色和自己内心的芜杂泥泞中,似乎被吞噬得一丝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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