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旭萌眼中挣扎的光芒明灭不定，最终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
他猛地抓起了桌面上的手机解锁，手指颤颤巍巍地悬停在那片令人不安的空白对话框上方。
备注名“活阎王”三个字，无声地散发着森然寒气。
然后时间仿佛凝固了。
说什么？
【在吗？（太蠢！像推销保险的！）】
【沈先生，晚上有空吗？
【小宝最近吃饭还好吗？（有点做作假了点吧！）】
无数个开场白在脑海里高速碰撞，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眉头拧成了麻花。
刚刚燃起的熊熊斗志，在“如何开口”这座现实冰山面前，“嗤啦”一声，又折了。
“啧。” 一声不耐烦的咂舌声在叶旭萌耳边炸响。
他甚至没看清谢瑾澜的动作！
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空！
谢瑾澜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内心戏。
他精准地一把夺过了叶旭萌紧攥着的手机！
“我靠！谢瑾澜你干嘛？！还给我！”叶旭萌魂飞魄散，失声尖叫，整个人扑了过去，伸手就抢。
谢瑾澜根本不理他，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冷的专注。
他拇指在屏幕上快如闪电地滑动、点击、输入叶旭萌那形同虚设的屏保密码，精准点开沈萦洲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绿色通话键！
在叶旭萌大脑宕机的瞬间，“嘟嘟”的冰冷声，从手机扬声器里炸开！
“谢瑾澜！你大爷的！挂掉！快挂掉啊啊啊！”叶旭萌彻底疯了！
脸色惨白如纸，像见了鬼！
他整个人扑向谢瑾澜，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扭曲变形，双手在空中毫无章法地乱抓，试图夺回那个正在被“引爆”的手机。
“我还什么都没准备，你这不是害我吗！！！”
谢瑾澜只是微微侧身，用一个手肘轻松格挡开叶旭萌的疯狂扑抢。
他稳稳地举着手机，确保扬声器正对着叶旭萌的方向，另一只手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端起桌上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
眼神凉薄，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恶劣催促，用口型无声命令：「待会说话！」
“嘟嘟”催命的拨号音持续敲打着叶旭萌的神经。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谢瑾澜徒劳地打转，双手在胸前乱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这时，嘟声骤然停止！通话接通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手机那头，并非预想中的“喂？”，也没有疑问的“哪位？”。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沉默并非空无，它沉重、冰冷，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好似西伯利亚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休息室。
随后，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冷硬男声，穿透那片死寂，像冰锥般狠狠扎进叶旭萌的耳膜：“说。”
一个字。极简。极冷。极致的压迫感。
“！！！”
叶旭萌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
所有的慌乱动作骤然停止，他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急剧收缩。
他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音节。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猛地转向谢瑾澜，双手在胸前剧烈地比划着：「救我！说什么？！快告诉我词儿！！！」
谢瑾澜举着手机，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清晰地传达着：「自己说。」
电话那头，沈萦洲的沉默就像不断增压的深海。
叶旭萌甚至能想象出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此刻正凝聚着极度的不耐与冰冷的审视。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钝刀子割肉。
不行！挂了它！？
不能挂！挂了就彻底完了！
叶旭萌狠狠一咬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强迫自己挺直了因为紧张而佝偻的脊背，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声音里即将失控的颤抖。
尽管胸腔里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专业、冷静：“额沈、沈先生。”
开口的磕绊让他想立刻咬舌自尽，他干咳一声清了嗓子，语速快得像在赶投胎：“是关于小宝牙齿复诊的事！上次处理之后，必须定期回访观察！”
“这个儿童乳牙的健康问题，一旦出现龋坏或者根尖等问题，往往是不可逆的！早期干预和定期检查是重中之重！所以”
他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请务必尽快带小宝回诊所进行复查！”
一番话如同跑完了八百米冲刺，叶旭萌感觉自己灵魂都快出窍了。
他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上，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鼓，几乎盖过了休息室里中央空调的微弱送风声。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冰河世纪。
叶旭萌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击太阳穴的砰砰声。
就在他绷紧的神经即将断裂，以为对方会直接挂断或者甩来一句冰冷的嘲讽时。
沈萦洲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言简意赅，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在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备忘录提醒：“知道了。”
没有疑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是冰冷的“知道了”。
叶旭萌紧绷的肩膀因为这简单的三个字下意识地塌陷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茫然后呢？这就完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那么多，就换回一个“知道了”？
叶旭萌求助地看向谢瑾澜，眼神里充满了“任务失败请求指示”的茫然。
谢瑾澜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迅速伸出手指，眼神无声地指导：「问时间！笨蛋！」
叶旭萌被他戳得一个激灵，瞬间领悟。
他赶紧对着手机，努力在声音里注入一丝“专业尽责”的询问口吻。
“那沈先生，请问您近期什么时候方便带小宝过来复查？”问完，他感觉自己像是把脖子主动伸到了铡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