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关门!有话好说!”
林峰看着那扇被陈宇挂上u型锁的玻璃门,喉结动了一下,两条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转筋。
“王队,王叔!咱们这是干嘛呀?这一锁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黑店要被一锅端了呢!”
林峰一边干笑,一边试图把手从王振国的大手里抽出来。
抽不动。
根本抽不动。
王振国的那张大脸立马贴了上来。
“跑什么?心虚?”
“我心虚什么啊!我这可是合法经营纳税大户!”
林峰大喊着,掩饰着心里的发毛。
“主要是这孤男寡……不是,这大半夜的,几个大老爷们锁在屋里,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少贫嘴。”
王振国突然手一松,放开了林峰。
“坐。”
王振国指了指他对面的小板凳。
林峰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大门神,只能乖乖地挪过去,缩着身子坐下。
“王支队长,您这到底是要审讯还是……”
“林峰,你愿意听我给你讲个故事么?”
王振国突然打断了他,从兜里摸出一盒被压扁的红塔子,抽出一根,在手背上磕了磕。
“故事?”
林峰一愣,脑袋摇得象拨浪鼓。
“别别别,我不愿意!我这人最怕听鬼故事,而且我这还得盘点帐目,准备明天的……”
“好嘞,你愿意。”
王振国自顾自地点上烟,深吸了一口气。
林峰:“……”
“不是,您这是征求意见吗?您这是下通知书吧!”
“咳咳,王队,虽然我很想听,但我突然想起厕所还漏着水……”
林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陈宇。”
王振国头都没回。
“到!”
门口的陈宇立正。
“如果林老板想去厕所,你陪他去。全程陪同,寸步不离,明白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宇盯着林峰的腰带位置,随时准备上手帮忙解扣子。
林峰立马夹紧了双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不用了,我也没那么急。王队您讲,您讲,我洗耳恭听,不仅听,我还做笔记!”
王振国瞥了他一眼。
“十几分钟前,在那个该死的礼堂里……”
王振国的声音传来。
“那个叫张文的孩子,就站在舞台中央。”
……
“谢谢你们。”
“真的谢谢你们,能走到这里,来听我说说话。”
孙雪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动!”陈宇咬着牙,眼圈也是红的。
台上的张文腼典地笑了笑。
“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网瘾。”
张文挠了挠头,象是在说一件很丢脸的小事。
“那天,我就去了一次网吧,还是陪同学去查资料的。结果被班主任看见了,打了个电话给我爸。”
“就因为这个?”
台下的陈宇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特么算个屁的网瘾!”
张文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
“是啊,在普通人家里,这顶多就是挨顿骂,或者扣个零花钱的事儿。”
“但在我家……在秦阿姨眼里,这就是一张完美的入场券。”
少年抬起头,目光变得有些空洞。
“我爸常年在外跑生意,家里就是秦阿姨说了算。她一直想把那套学区房过户给她亲儿子,也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我爷爷遗嘱里写了,那房子是留给我的。除非……除非我废了,或者我死了。”
“那天晚上,我还在写作业。”
张文的声音开始发颤。
“门铃响了。秦阿姨去开的门。我听见她在笑。”
“我走出去,看见三个穿着训练服的壮汉。他们手里拿着黑色的扎带,还有电棍。”
“我问秦阿姨这是谁,她没理我,只是指了指我,对那几个人说。
“就是这个小畜生,带走吧,好好治治。”
“我拼命喊,喊“妈,我没上网,我真的在查资料”!我喊“爸,救我!””
“但我被他们按在地上,用胶带封住了嘴。”
“被拖上那辆面包车的时候,我通过车窗看见秦阿姨站在楼下。”
张文顿了顿。
“进了这里的第一天……”
张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没有心理辅导,没有医生问诊。迎接我的,是当头一棒。”
“他们把我衣服扒光,让我象狗一样在走廊里爬,说是要去去身上的戾气。”
“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张文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一股倔强。
“我是人,我不是畜生,我也不是疯子。我为什么要爬?”
“我站起来了。然后……就是那根黑色的电棍。”
少年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道蜈蚣一样狰狞的焦黑伤疤。
“滋啦滋啦的声音,真的很响。那一瞬间,我彻底懵了。”
“杨院长……哦不,那个恶魔,他踩着我的脸,问我服不服。”
“我瞪着他。我没哭。真的,我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说:你这是犯法。”
“这句话,换来了三倍的治疔。我在小黑屋里被关了七天七夜,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发霉的食物和一点点可怜的水。”
“出来的时候,我也没服。杨勇说我有反骨,说我是刺头,要给我加餐。”
“但是……”
张文的话锋突然一转。
“在这个地狱里,我看见了一只萤火虫。”
“那天深夜,我刚受完刑,像死狗一样被扔回禁闭室。浑身都疼,动一下都钻心。”
“隔壁那面墙,突然响了两下。咚,咚。”
“然后,墙根底下的那个老鼠洞里,递过来半个馒头。”
张文伸出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馒头有点硬,还有点馊味儿,但在那时候,比什么都香。”
“那边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
“哥们儿,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我叫孙小天。孙悟空的孙,无法无天的小天。”
“小天!!!”
孙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我弟弟!那就是我弟弟!小天啊!”
“从那天起,小天就是我的大哥。虽然他比我小好几岁,个子也比我矮。”
张文的语气变得温柔极了。
“他特别会讲笑话。每次我快撑不住想撞墙的时候,他就在隔壁给我讲他在学校里怎么捉弄老师,怎么去偷摘邻居家的石榴。”
“有一次,我在操场上走神,没看见杨勇过来,没来得及鞠躬喊“感恩”。”
“杨勇那一棍子本来是冲着我后脑勺来的。小天……那个傻子,他突然冲过来,抱住了杨勇的大腿,喊着“院长好,院长我给您背感恩经”!”
“那一棍子,打在了小天的肩膀上。我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但他没松手,还冲我挤眉弄眼,让我快跑。”
张文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那天晚上,我们俩都在哭。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不想死。”
“我们不想死在这个烂泥坑里,不想变成那些只会流口水、见人就下跪的傻子。”
“我们要回家。”
少年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我们开始计划越狱。”
“那时候快到感恩节了,书院要搞那个恶心的【感恩公开课】,会邀请很多家长和领导来参观。”
“那是唯一的机会。因为只有那天,大门会打开,会有给食堂送菜的货车进出。”
“我和小天花了整整三个月。”
张文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急促。
“我们用扫厕所的机会,摸清了保安换班的时间表。只要三分钟,那里会有个盲区。”
“我们甚至偷偷攒下了平时发的那些治疔药片,磨成粉,准备撒在看守的那条狼狗的饭里。”
“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真的,那是我们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说到这里,张文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斗。
“可是!可是!!!”
“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的出现竟然将我们的逃跑计划功亏一篑!”
张文此时咬牙切齿的说着。
“那个人就是”
“谭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