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豪华轿车的车门刚关上，隔绝了外部光线和噪音，车内便弥漫开一股压抑而兴奋的气息。约翰森靠坐在真皮座椅上，方才咖啡馆里那副带着诡异友善的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冰冷的算计和炽热的渴望。
他并没有看身旁正襟危坐的道格，目光似乎落在车窗外来往的街景上，但焦点显然在更远的地方。
开口时声音平滑却不容置疑： “道格，我需要这片地区——不，是整个纽约能找到的——最顶尖的车手。不是那些在街头混迹的野路子，是真正有天赋、有战绩、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的顶尖车手。”
道格立刻回答，语气谨慎：“顶尖车手？地下赛车圈里确实有几个名字，技术是公认的……但那种人，出场费很高，而且不一定愿意掺和进我们和莱恩先生的事情里。他们很看重‘独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约翰森抬起的一只手干脆地打断了。那只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整齐，但停顿在半空的手势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那就加钱。”
约翰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谈论购买一份普通的商品，“翻倍，三倍，五倍。或者，用他们无法拒绝的其他条件。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问题。”
他终于转过头，那双深邃、带着诡异神采的眼睛盯住了道格，嘴角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需要赢下今晚的比赛，道格。我需要得到莱恩先生的承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道格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他跟随约翰森时间不短，知道老板一旦对某样东西露出这种眼神，就绝不会放手，代价往往惊人。他咽了口唾沫，低头应道：“好的，老板。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办，不惜代价。”
但他心中仍有巨大的疑惑和隐隐的不安。他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压得更低：“老板，恕我直言……这位莱恩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您如此重视？甚至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换取一个不确定的承诺？”
在道格看来，为了一个偷车少年引发的纠纷，如此大动干戈，甚至可能正面招惹一个深浅不知的强敌，似乎有些超出了“商业损失”的范畴。
约翰森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但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流传在阴影中的片段。他沉默了几秒钟，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敬畏、向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的语调： “莱恩先生？”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一个传奇的代号，“道格，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坐在咖啡馆里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男人。但我告诉你，在地下世界，在那些真正有资格知道名字的人里，关于墨尔斯的传说流传得比你想的更广、更离奇。”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掠过道格，看向虚空。 “我保证，听到的关于他的故事……每一个都惊心动魄，不合常理，却又被不止一个可靠的源头所证实。道格，他是一种现象，一种行走的灾难。”
约翰森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眼神中的狂热越来越明显。 “所以，一个他的‘承诺’，哪怕再小，也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联系。这比十笔，一百笔普通的交易都要珍贵。今晚，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他无话可说，让他心甘情愿地欠下这个承诺。你明白了吗？”
道格这次彻底明白了，也感到了更深的寒意。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是，老板。我会找到最好的车手，安排好一切。”
约翰森满意地靠回座椅，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夜幕下码头区闪烁的车灯，以及灯光尽头，那个他渴望触及的“传奇”身影。
“去吧，”他轻声说，“让我们为莱恩先生，准备一场配得上他的表演。”
道格离开了约翰森那令人压抑的车厢，带着几名得力手下，根据情报驱车前往布鲁克林一处相对偏僻、被废弃工业区半包围的小型赛道。
这里白天鲜有人至，是某些不愿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车手测试车辆、解决私怨或进行地下交易的场所。 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摩擦后的焦糊味和淡淡的汽油味。
赛道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留着深浅不一的胎痕。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厂房和锈蚀的钢架间回荡。 他一眼就看到了目标。
一辆改装得相当扎眼的紫色三菱eclipse spider，正以一种近乎散漫的姿态在并不宽阔的直道上行驶，时而突然加速，时而轻点刹车让车尾微微摆动，驾驶者显然不是在认真跑圈，更像是在享受与机械互动的纯粹乐趣，或者单纯地消磨时间。
道格让手下留在车边，自己独自走上前，站在赛道边缘的防护栏旁，沉默地注视着那辆紫色跑车。他的目光犹如实质，或许让车内的驾驶者感到了不自在。
几个来回后，那辆eclipse spider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咆哮，加速冲过直道，然后在接近道格站立的位置时，一个干净利落又不失炫耀性质的甩尾侧滑，轮胎尖叫着，精确地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停在了距离道格的皮鞋尖仅有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扬起一小股灰尘。
车门向上掀起，一个身材精壮穿着花哨衬衫戴着墨镜的黑人男子灵活地钻了出来。他靠在车门上，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精明而带着玩世不恭神采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衣着考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道格。
“嘿，我闻到什么味道？”尔斯抽了抽鼻子，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一股宝宝霜混合着办公室空调的味儿？怎么了伙计，迷路了？还是说……”他拍了拍自己紫得发亮的车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爱上我的eclipse了？可惜，她只爱我一个。”
道格面无表情地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对对方的调侃无动于衷，直接切入正题：“罗曼·皮尔斯。听说你是这片儿……最厉害的车手？”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有待验证的事实。
罗曼挺直了腰板，双手抱胸，站在道格正对面，毫不掩饰自己的自信：“‘听说’？伙计，把听说去掉。很显然，我就是最好的。纽约布鲁克林，速度之王，就是我。”
他话锋一转，笑容里带上了点警惕和预先撇清关系的意味，“不过，如果你是来找我做什么坏事的话……哦，对不起，我最近是个好人，只做合法生意，比如……偶尔教教老太太怎么倒车入库。”
道格没有理会他的自我标榜和胡扯，直接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不算厚的信封，用两根手指从里面捻出一叠崭新的百元美钞，大概一万美元的样子，在罗曼眼前晃了晃。 “晚上，布鲁克林码头区，有一场私人街头比赛。” 道格的声音毫无波澜，“规则简单，赢家通吃。如果你赢了，十万奖金归你。这一万，算是你的出场费，无论输赢。”
罗曼的目光瞬间被那叠绿油油的钞票吸引了，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一些，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十万？哦——伙计，你确定？码头区晚上可不太平，警察和鲨鱼都喜欢在那儿溜达。” 他话是这么说，但眼神已经离不开那笔钱。
“非常确定。” 道格将拿着钱的手朝罗曼伸近了些，“如果你愿意，这笔出场费，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罗曼的视线在道格平静无波的脸、他手中那叠诱人的现金，以及他身后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旁站着的四五个面无表情西装下显然藏着硬家伙的壮汉之间飞快地扫了几个来回。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远处不知名机器的低沉嗡鸣。权衡只在刹那，罗曼脸上的犹豫瞬间被一个灿烂的笑容取代。
他一把抓过道格手里的那叠美金，动作快得像怕对方反悔，手指熟练地捻开钞票边缘，快速数了数，脸上的笑容更加满意。 “时间？” 他头也不抬地问，心思似乎已经飞到了晚上和那十万奖金上。
“晚上8点，码头区老仓库区。” 道格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或叮嘱。
罗曼对着道格离去的背影，扬了扬手里还没数完的钞票，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自信：“放心吧伙计！我会准时到场的！记得准备好我的十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