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李守才靠在软垫上,闭上双眼,重新养神。
马车在李家林地边缘停下。
李守才刚一落车,一股混合泥土青草与梨果残香的清新气息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四百亩梨树依着缓坡层层叠叠。
枝叶间已能看到不少青涩却饱满的果子,预示着今年的好收成。
十几名长工正在林间忙碌着,有的手持特制的长剪,利落地为果树剪去多馀的徒长枝和过密枝,让养分能更集中地供给果实。
有的则弯腰清除树下的杂草,避免它们与梨树争夺肥力。
更远处,还有人正小心地将发酵好的堆肥撒在树根周围。
看到李守才到来,长工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敬地喊一声“老爷”。
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手脚粗大的汉子,名叫李根生。
他家在李家庄子做了三代长工,是看着李守才长大的。
“老爷,您来了。”
李根生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朴实笑容,“您看这果子,挂得比去年还密实,个头也匀称。”
李守才点点头,目光扫过枝头,随口问道:
“授粉的活儿都做利索了?”
“按您的吩咐,前半个月刚又补了一遍神仙水,”
李根生答道,“这东西真是神了,往年总有些歪瓜裂枣,用了之后,结的果子又正又甜。”
他口中的“神仙水”,正是李守才凭借宿慧调配的液体授粉剂。
主材是滑石粉,充当花粉的载体,再添加少量糖分吸引昆虫,最关键的是掺入了一点点硼酸。
这东西能显著促进花粉萌发和花粉管伸长,大大提高坐果率和果实品质。
为了在古代找到这几样东西,尤其是纯度尚可的硼酸,李守才当年可没少费周折,几乎跑遍了周边几个县的药铺和杂货店。
这些长工,大多像李根生一样,祖辈就在李家做活,对李家有着天然归属感。
而李守才也从未亏待他们。
外面寻常长工一个月能拿到三四百文银子就算不错了,而李守才给他们的工钱,一个月最少半两银子。
逢年过节有赏钱,农忙时伙食顿顿见荤腥,东家奶奶心情好时,还会给些旧衣裳料子。
七算八算下来,一个月拿到八百文也不稀奇。
因此,这些长工对李守才不仅是主仆尊重,更带着一份感激,干活自然格外卖力用心。
李根生仔细汇报着近期的活计。
除草到了第几遍,堆肥施了多少,哪些局域的果树长势最好,哪些需要格外关照。
他一边听,一边亲自走到几棵标志性的果树前,伸手捏了捏土,看了看叶片颜色,又仔细端详幼果形态。
“恩,今年梨花开的时候,雨水少,晴天多,利于授粉。”
李守才脸上露出满意神色,“看这情形,若是后面不遇上天灾,收成比往年高出个一两成,大有希望。”
听到这话,李根生和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听的长工,都露出了憨厚而兴奋的笑容。
收成好,东家赚得多,他们的赏钱自然也少不了。
李守才又巡视了一圈,不时停下脚步,亲自指导:
“这根枝条向内长了,挡光,剪掉。”
“这棵树下的草除干净些,肥力才足。”
“那边几棵,下次施肥量可以稍微多加一点。”
他言语简洁,却句句切中要害,显示出对这片梨园了如指掌的精通。
长工们纷纷应诺,看向老爷目光更加信服。
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橘红色晚霞,李守才才在李根生等人的恭送下,登上马车返回。
靠在车厢壁上,他虽感疲惫,但心中却是一片踏实。
这片梨园,是他凡俗事业基石,每年能为他带来一千多两银子的纯利。
是李家维持体面,积攒家底的最重要来源。
马车驶回熟悉的宅院,傍晚炊烟袅袅升起。
李守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踏入家门。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赵思瑶竟已能下床,正由丫鬟搀扶着,在房门边微微喘息,似乎想出来透透气。
“胡闹!”
李守才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切,“这才第二天,怎么就出来了?受了风可怎么是好!”
他不由分说,轻轻拨开丫鬟,一手揽住赵氏纤细却虚弱的肩背。
另一手穿过她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她横抱起来。
赵氏低呼一声,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老爷……下人们看着呢……”
“看着又如何?你是我李守才的女人,身子要紧。”
他浑不在意,抱着她稳稳地走回房内,将其安置在铺着软垫床榻上,又拉过薄被为她盖好。
与他在田间梨园那精干算计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这个时代,女子生产后往往不被重视,但李守才内心深处,终究保留着一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尊重与怜惜。
“今日晚膳,就在你房里用吧,也陪你说说话。”
李守才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