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战后定策
羊头坡大捷的消息传回晋阳，全城沸腾。张合、赵云凯旋之日，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然而，府衙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捷报之后，是触目惊心的战损统计与物资消耗报告。荀彧将一卷竹简轻轻放在小乔案前，眉宇间忧色深重：“主公，此战虽胜，我军亦伤亡逾三千，箭矢损耗七成，滚木礌石几近告罄，存粮……仅够半月之用。”
于禁补充道：“城墙多处破损，尤其是东门箭楼，急需修复。若袁绍再度大举来攻，恐难支撑。”
小乔凝视着竹简上冰冷的数字，指尖微微发凉。她抬眼望向堂下众臣，文臣如荀彧、程昱面带疲惫，武将如张合、赵云虽斗志昂扬，却也难掩连日征战的风霜。郭嘉坐于下首，以袖掩口，低声咳嗽，面色在灯下更显苍白。
“诸位辛苦了。”小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羊头坡之胜，挫敌锐气，振我军威，乃诸位将士用命之功。然文若、文则所言，方是关乎存亡之根本。袁绍势大，根基雄厚，一次挫败，于其不过伤及皮毛。并州疲敝，若待其重整旗鼓再来，我等恐无今日之幸。”
郭嘉缓过一口气，开口道：“主公所言，直指要害。被动守御，终非长久之计。并州孤悬，人力物力有限，久守必失。需……以攻为守，将战火引向袁绍自身。”
“奉孝之意是？”小乔目光微凝。
郭嘉挣扎欲起，小乔示意他安坐。他勉力抬手，指向悬挂的巨幅地图：“袁绍之敌，非独我并州。南有曹操，其与袁绍嫌隙已深，必不甘久居人下。东有公孙瓒，虽连战失利，退守蓟城，但根基尚在，骑兵犹存，与袁绍乃生死之仇。此二者，皆可引为援手。”
程昱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接口道：奉孝之策，乃合纵连横之上策！若能说动曹操南面出兵，威胁袁绍根本之地邺城；再促使公孙瓒自东面出击，牵制袁绍部分兵力。届时袁绍两面受敌，纵有十万大军，亦不得不分兵应对，并州之围自解！
荀彧沉吟片刻，道：“联结曹、公孙，确是妙棋。然曹操乃世之奸雄，洞察时局，无利不起早；公孙瓒新败之余，能否有余力出击，尚未可知。欲成此事，非派能言善辩、洞察时局、且能临机决断之干才不可。”
小乔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郭嘉病体支离，荀彧需总揽内政后勤，张合、赵云等武将需整军备战，皆不宜远行。最终，她的目光落在程昱身上。
“仲德先生。”小乔起身，郑重一礼，“联结曹操之事，关乎我并州存亡，非先生之智勇，不能当此重任。可否请先生辛苦一趟，南下许都？”
程昱神色一凛，肃然还礼：“主公信重，昱万死不辞！”
小乔点头，又看向郭嘉：“奉孝，联结公孙瓒之事，你以为遣何人为使？”
郭嘉思忖片刻：“公孙瓒处，新败之后必然警惕且敏感，需一胆大心细，熟悉幽州地理人情，且能审时度势之人。校尉王门，曾游历幽州，素有机变，或可一试。”
小乔当即决断：“好！仲德先生即日准备，扮作商贾，秘密南下许都。我亲笔修书与曹操。王门校尉，我亦会亲笔致信公孙瓒，备述利害，并由府库拨出珍宝若干为礼，由你率领精锐小队，设法穿越敌境，送往蓟城！”
“诺！”程昱与闻讯赶来的王门齐声领命。
第二折 许都说曹（上）
程昱一行人扮作贩运河东盐帛的商队，一路小心翼翼，避开袁军哨卡，历经半月，方抵达许都。
此时的许都，市井已渐显繁华。程昱无暇观赏，通过隐秘渠道递上名帖与书信，很快得到了曹操的召见。
丞相府邸，戒备森严。程昱跟随引路侍从，穿过重重仪门，但见甲士环列，气象森严。堂上，一人端坐主位，身材不高，目光锐利如鹰，不怒自威，正是曹操。其麾下谋臣武将分列两侧，如：戏志才、钟繇、刘晔、夏侯惇、曹仁等皆在，目光齐刷刷落在程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程昱深吸一口气，稳步上前，依礼参拜，呈上小乔亲笔信。
曹操拆开书信，细细阅看，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放下绢书，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小乔欲与吾结盟，共击袁本初？”他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然并州新定，屡遭战火，疲敝不堪，何以助我？今日我若出兵助你解围，来日尔等羽翼丰满，又如何保证不会反噬于我，成我心腹之患？”
此言一出，堂上气氛顿时一凝。夏侯惇等武将目光更显凌厉。
程昱心知此问是关键，早已备好说辞，从容应答：“曹公明鉴。袁绍势大，世所共知。其家世显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如今坐拥冀、青、并（部分）、幽（大部）四州之地，带甲何止百万，粮草积蓄可支十年。其志岂在区区并州？若并州为其所并，则河北之地尽入其手，根基稳固，下一步，兵锋所向，兖、豫、徐诸州，可能安枕？此实乃唇亡齿寒之理也。曹公雄才大略，岂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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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观察曹操神色微动，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主虽仅据并州一隅，地瘠民贫，然自执掌以来，整顿吏治，安抚流民，招募豪杰，上下同心，众志成城。更兼有王越先生这般江湖奇士鼎力相助，有张辽、张合、赵云、于禁、典韦、许褚、徐荣等良将效死用命，有郭奉孝、荀文若等贤才运筹帷幄。前有坚守晋阳挫文丑锋芒，后有羊头坡设伏败袁谭锐气，足可见我军虽寡，却足以牵制袁绍数万精兵，令其如鲠在喉，难以全力南顾。”
程昱声音提高几分，带着煽动力：“若此时，曹公能高举义旗，自南线出兵，直指黎阳，威胁袁绍根本之地邺城。同时，我主在北，据险坚守，持续消耗袁军；再东联公孙瓒，使其自幽州出击，牵制袁绍部分兵力。如此南北夹击，袁绍纵有通天之能，亦必首尾难顾，军心摇动！其势若崩，则河北格局必将改写！”
最后，他回到曹操最初的疑虑：“至于曹公所虑之后患……并州历经胡患与战乱，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我主但求保境安民，在此乱世存一席之地，已属不易，岂有余力南图？若盟约能成，共破袁绍，我主愿与曹公共分河北之地，以黄河为界，永结盟好，共抗天下群雄！”
一番话语，条理清晰，利弊分明，既点明了共同的威胁，展示了己方的价值，描绘了合作的前景，也消解了未来的隐患。堂上曹操的谋士们，如戏仲、钟繇、刘晔等，皆露出思索之色，微微颔首。
曹操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良久不语，整个大堂静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第三折 许都说曹（下）
就在气氛几乎凝滞之时，曹操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唇亡齿寒！好一个南北夹击！”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程昱面前，目光灼灼：“小乔，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见识与魄力，于危难之际，不仅能守孤城，更能放眼天下，行此合纵之策！其麾下更有尔等贤才辅佐，忠心耿耿，辩才无碍！诚不可小觑！”
他拍了拍程昱的肩膀，转身对堂下众臣道：“袁本初自恃兵多粮足，屡有吞并之心，确是我心腹大患。今并州能牵制其兵力，此乃天赐良机！若我等不出兵，待袁绍吞并并州，下一个，便是你我！”
他环视夏侯惇、曹仁等将：“元让，子孝，整备兵马粮草！”
又对戏仲、刘晔等道：“志才、子扬，拟定出兵方略，联络各方细作，密切关注袁绍动向！”
最后，曹操对程昱郑重道：“仲德先生，回去禀报小乔，这个盟友，我曹操做了！不日我将亲率大军，兵发黎阳，看她袁本初如何应对！盟书之事，具体细节，可与文若（指荀彧）、公达详议！”
“曹公英明！昱代我主，拜谢曹公！”程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深深一揖。他知道，南线之危，至少暂时解除了。
第四折 蓟城说瓒
几乎在程昱南下的同时，校尉王门率领十余名精锐死士，携带小乔的亲笔信和重礼，选择了更为艰险的路线，绕道太行山麓，昼伏夜出，穿越袁绍控制的郡县，历经艰险，终于在十余日后，抵达了幽州治所蓟城。
此时的蓟城，虽未如历史上那般被长期围困，但气氛已然紧张。公孙瓒在之前的界桥等战役中接连失利，损兵折将，被迫收缩防线，退守蓟城等核心区域，昔日纵横河北的白马将军，如今锐气受挫，对袁绍的仇恨与日俱增，同时也对自身处境深感忧虑。
王门等人被引至将军府，但见公孙瓒端坐堂上，虽依旧身形魁梧，目光锐利，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警惕。
他接过小乔的信，快速浏览，冷哼一声：“并州小乔？自身尚在袁本初兵锋之下挣扎，有何资格与我结盟？又能予我何助？” 语气中带着倨傲与怀疑。
王门早有准备，躬身行礼，不慌不忙道：“公孙将军威震北疆，天下皆知。袁绍恃强凌弱，确为共同之敌。我家主公虽暂处弱势，然晋阳坚城未破，将士用命，更于日前羊头坡设伏，大败袁谭，挫动袁军锐气。此足证我军有能力在并州拖住袁绍大量兵力。”
他上前一步，声音诚恳而有力：“将军，袁绍野心勃勃，欲吞并河北之心，路人皆知。今日其全力攻我并州，若并州失陷，其势大增，下一个目标，必是将军之幽州！届时将军独力面对整合了并州力量的袁绍，形势岂不更加险恶？”
公孙瓒目光闪动，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他沉默不语，示意王门继续。
王门趁热打铁：“今曹操已应我家主公之请，出兵黎阳，威胁邺城。袁绍已然面临南北两线压力。若此时，将军能乘此良机，集结幽州精锐，尤其是天下无双的白马义从，东出蓟城，不必与袁绍主力决战，只需兵锋南指，做出进攻渤海、河间等地的姿态，则袁绍必然震动，不得不分兵以东顾！此举，既可缓解我并州压力，助我主稳住战线，亦可为将军您争取时间，重整旗鼓，巩固幽州，更可向天下展示将军之军威犹在，使袁绍不敢小觑！此乃互利共赢之举！若坐视并州沦陷，则唇亡齿寒，幽州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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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既分析了利害，指出了危机，也给出了切实可行的策略，更保全了公孙瓒的面子。公孙瓒沉吟良久，他身边的关靖等将领也低声议论。
最终，公孙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罢了！袁本初确是我心腹大患！小乔既有心联手，曹孟德也已出兵，我公孙瓒若按兵不动，倒显得怯懦了！王校尉，回去告诉小乔，我同意出兵策应！待我点齐兵马，便兵发渤海，看他袁绍如何应对！”
第五折 风声鹤唳
并州，晋阳。小乔在焦灼中等待着两路使者的消息。她一边督促荀彧、于禁加紧修复城防，整顿军备，安抚流民，恢复生产；一边与郭嘉、张合等人推演局势，准备应对各种可能。
期间，袁绍军虽暂缓了大规模进攻，但小股部队的骚扰和斥候的窥探从未停止，气氛依然紧张。直到十余日后，程昱派出的快马率先带回了好消息。
“主公！曹公已应允出兵，大军已向黎阳进发！”信使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兴奋。
府衙内众人闻言，皆面露喜色。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又过了几日，王门也顺利返回，呈上了公孙瓒同意出兵策应的回信。
“好！太好了！”小乔握着两封回信，心中激动难抑。郭嘉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很快，来自南线和东线的军情陆续传到邺城和袁绍军中。
曹操率军数万，进抵黎阳，摆出进攻姿态，其先锋已与袁绍的边境守军发生接触。
同时，幽州传来急报，公孙瓒集结兵马，亲自统领白马义从再次出动，兵锋南指，做出欲侵犯渤海郡的态势！
第六折 艰难抉择
接连传来的不利消息，让袁绍本部的攻势为之一滞。军议大帐内，气氛凝重。
许攸率先出言：“主公！曹操出兵黎阳，威胁邺城！公孙瓒蠢蠢欲动，意图趁火打劫！并州小乔，凭借坚城，一时难下。我军若再顿兵坚城之下，恐有腹背受敌之险！不如暂且回师，先稳根本，击退曹操，震慑公孙，待后方稳固，再图并州不迟！”
审配反驳：“主公！并州已是强弩之末，岂能因小乔诡计与曹阿瞒虚张声势便功亏一篑？当一鼓作气，攻克晋阳！届时曹操见无机可乘，自然退兵！公孙瓒新败之将，何足道哉！”
郭图也倾向于审配的意见。
然而，南线和东线的告急文书不断传来，邺城内部也因曹操的逼近而有些人心浮动。更重要的是，前线将领如文丑、淳于琼等也感受到压力，攻势不再如之前猛烈。
袁绍心烦意乱，巨大的不甘与现实的威胁在他心中激烈交锋。“可恨！小乔贱婢，曹阿瞒奸贼，公孙瓒匹夫！”他低声咒骂，但理智告诉他，继续强攻晋阳，风险确实越来越大。
最终，在又一次接到邺城方面要求确保后方安全的紧急文书后，袁绍长叹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传令……文丑、淳于琼所部，暂停攻势，转入守势，巩固已占据之城池。令颜良所部，护送谭儿，逐步撤离上党……大军主力……准备回援邺城。”
第七折 曙光降临
当袁绍大军主力开始后撤的消息确认传来，晋阳城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持续数月的围城阴霾，生死一线的巨大压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城门大开，军民涌上街头，相拥而泣，庆祝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小乔率领文武百官，登上了修复中的晋阳城头。望着远方逐渐远去的袁军烟尘，以及城外开始清理战场、收殓同袍遗体的士兵，她心中百感交集。激动、欣慰、疲惫、悲伤……种种情绪交织。这是她主导下，并州军民团结一心，挫败的第五次，也是规模最大、最危险的一次围剿。
荀彧、于禁、张合、赵云、典韦、许褚……所有将领和谋士都站在她身后。荀彧的白袍依旧整洁，但眉宇间的疲惫难以掩饰；于禁脸上的伤疤尚未痊愈，更添几分悍勇；张合、赵云英姿勃发，眼中是对未来的期待；典韦、许褚则咧着嘴，毫不掩饰胜利的喜悦。就连病弱的郭嘉，也在侍从搀扶下登上城楼，望着劫后余生的城池和欢庆的人群，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们……赢了这一次。”小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城头回荡，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定，“但袁绍未灭，河北未平，天下诸侯并起，纷争远未结束。并州人口不足，依旧弱小，百废待兴。接下来的路，或许比守城更加艰难。”
郭嘉轻轻咳嗽一声，微笑道：“主公所言极是。然经此一役，我军心民心空前凝聚，将士历经战火淬炼，谋臣积累了与强敌周旋的经验。并州，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被视为边陲之地的羔羊。主公您，也已向天下证明，您有能力、有魄力、有智慧在这乱世中立足，守护一方，甚至……未来争雄！”
阳光奋力穿透了连日来的阴云，洒在斑驳的城墙上，洒在每一个历经烽火洗礼、面带风霜却眼神坚定的人身上，仿佛为这座浴火重生的古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并州，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终于赢得了一段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而这艰难取得的胜利，以及过程中展现出的力量与智慧，也为其在未来更广阔、更复杂的天下棋局中，埋下了不容小觑的伏笔。
正是：
巧施离间惑袁吕，纵横捭阖联德圭。
三路烽烟逼河北，晋阳浴火终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