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残月悬空。东郡郊外破庙之中,篝火渐熄,余烬明灭。小乔倚壁而眠,战袍半掩娇躯,连日奔波终得片刻安寝。
忽入梦境,但见梅林雪月交辉,银装素裹。一骁将策马而来,身长八尺,姿颜雄伟。银甲白袍映月华,龙胆亮银枪舞若游龙。其枪法精妙,寒梅初绽时轻灵飘逸,雪压琼枝处沉稳厚重;暗香浮动间虚实相生,疏影横斜时奇正相合。至“梅雪争春”之式,枪尖迸万点寒星,恰似梅雪争辉,月华为之失色。
“姑娘醒矣!”
乔忠轻唤,将小乔自梦境惊醒。晨曦透窗,梁柱渐显,那梅林月色、骁将英姿皆如泡影消散。小乔怅然若失,梦中枪法十忘七八。
“众黄巾求见,已在庙外候多时。”
小乔整衣佩剑,推门而出。但见朝阳初升,金辉遍洒,道上跪伏百姓千余,齐声高呼:“愿奉姑娘为主!”
当先老者颤巍巍奉上木牌:“昔乔公在兖州,开仓赈灾,活我百姓。今主家蒙难,愿效死力!“”
小乔方欲推辞,忽闻东面马蹄声急。一骑绝尘而至,骑士滚鞍下马:“白林将军押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
小乔色变,当即传令:“速往牧野!请白波黄巾渠帅救白林,愿随者整装待发!”
旭日东升,千人队伍迤逦而行。小乔一马当先,乔忠等亲随护卫,百姓扶老携幼相随。至午时三刻,遥见连营十里,旌旗蔽空,正是白饶大营。
守军通报,营门洞开。白饶顶盔贯甲,按刀相迎:“姑娘此来何为?”
小乔具陈始末,白饶怒发冲冠,击鼓聚将。战鼓咚咚,诸将云集。白饶登台大喝:“点兵!踏平东郡!”
营中顿时人喊马嘶,战意沸腾。
正出营寨,忽闻四面号角连天,一彪军马如潮涌至,将大营围得铁桶相似。当先一将持丈八马槊,正是白波渠帅郭太。左右杨奉持槊,徐晃提斧,三军衣甲鲜明,杀气凌云。
郭太扬鞭大喝:“仲至兄!并军之事若何?“”
白饶冷对:“吾弟危在旦夕,余事后议!“”
郭太大笑:“既如此,休怪某无情!”言罢挥槊欲战。
霎时间两军对垒,弓弩齐张,剑拔弩张。小乔急趋前道:“二位将军且住!《孙子》云:上兵伐谋。今官兵未破,岂可自相残杀?”
郭太睥睨:“女子安知军国大事!”
小乔朗声:“昔光武皇帝云:举大事者必重民心。将军若强并其众,必失民心;若助救其弟,则仁义播于四海。”又谓白饶:“将军暂与合营,待救令弟,再议不迟。”
徐晃进言:“渠帅,此女言之有理。不若先救白林,全同盟之义。”
郭太沉吟良久,方道:“既如此,便助仲至兄救弟。但事后必要分明!”
却说东郡府中,王肱正为乔氏逃脱恼怒。忽守军急报:“城外黄巾万余,围城甚急!“”
王肱登城眺望,但见黄旗招展,刀枪如林,“兖州白饶”大旗迎风猎猎。副将颤声:“恐是昨日乔氏引来黄巾。”
王肱急令:“速提白林!”
死牢之中,白林铁锁缠身,六处枪伤渗血,仍昂首不屈。王肱壮胆问:“城下黄巾,为汝而来?”
白林冷笑:“既知吾兄大军至,何不早降!”
恰在此时,城外鼓声震天。小乔素衣白马,驰至城下,扬声喝道:“王肱听真!若释白将军,即刻退兵。否则”
万众呐喊,声震屋瓦。王肱汗透重衣,见守军股栗,终于颓然:“开城”
遂率亲信仓皇西遁。
小乔入城,急谓白饶、郭太:“二位将军城外稍候,待某救出白林,取来粮草。”
至乔府旧址,但见断壁残垣,荒草萋萋。小乔指空地:“掘地三尺。”
亲兵挥镐,泥土翻飞。先得檀木长匣,启之乃乔瑁遗剑白虹。剑出鞘寒光凛冽,龙纹隐现。复得兵械数箱:宝剑二十八,长枪二十四,环手刀二十六,长刀四把,弩箭两副。因埋土时日尚短,保存如新。
小乔抚剑泫然:“先父尝言:剑者君子之器,当以护国安民为任。”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忽闻城外杀声又起,郭太已率军入城,与白饶争锋。
两军街中对峙,郭太军中驰出一将,提斧喝道:“某乃河东徐晃,字公明!”
小乔暗赞:“真虎将也!”急谓白饶:“将军息怒。若内讧,徒令王肱得利。不若共取粮草。“”又谓郭太:“若得相助,城中三万石粮,分君一半。”
郭太大喜:“姑娘爽快!公明速验粮草!”
徐晃领命,小乔相邀同行。见其气度不凡,试问:“观将军非寻常草莽。”
徐晃叹:“某本郡吏,得罪豪强,不得已投黄巾。然终非长久之计。”
小乔顺势道:“将军既知非归宿,何不另择明主?当今天下大乱,正英雄用武之时。”
至粮仓,仓廪连绵。开之见粟米如山,香气扑鼻,足支三万军半岁之食。
小乔道:“此先父讨董卓所备。今分与将军,只求一事。”
徐晃问:“何事?”
小乔正色:“他日若遇明主,望助一臂之力。如今天下大乱,需真英雄安民止戈。”
徐晃沉吟:“某虽粗人,亦知良禽择木。然董卓残暴,袁绍优柔,袁术骄狂,谁为明主?”
小乔微笑:“吾观天象,金星犯土于斗牛,土子水汇于中兴之地。昔张角偶得《太平要术》,测东汉属火,火衰土生,故云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然冀州纯阳水地,非中兴所。真正中兴当在并州黄土”
言未毕,忽见快马飞至:“报!刘岱大军距此不足十里!前锋已渡濮水!”
众皆色变。小乔与徐晃相视颔首,当即传令:“请二位将军议事!全军戒备!”
徐晃握斧沉声:“某愿为先锋,阻击刘岱。“”
小乔颔首,望西天晚霞如血,暗忖:真正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