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化作了喧嚣沸腾的死亡熔炉。枪声不再是零星的试探，而是演变成了持续不断、震耳欲聋的狂暴交响。子弹如同灼热的金属风暴，从对岸山坡的多个火力点倾泻而下，狠狠砸在三班据守的河床边缘。ak系列步枪那特有的、带着撕裂感的连发射击声，与95式族武器相对清脆的点射、以及赵虎那挺班用机枪沉稳凶猛的咆哮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的战场乐章。硝烟混合着被炸起的泥土腥味、草木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和神经。
林砚紧贴着一块被子弹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岩石底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感，胸腔因剧烈运动和紧张而火烧火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子弹打在岩石上传来的剧烈震动，细小的石屑和尘土簌簌落下，迷蒙了他的视线。真实的战场，远比他任何一次想象或演习都要残酷百倍。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脖颈，随时可能收紧。
“右翼压制减弱！二组，向前推进十米，抢占前面那道土坎！” 李锐班长的声音透过单兵通讯器传来，尽管夹杂着巨大的背景噪音和电流干扰，却依旧带着一种冰柱般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始终处于最危险的位置，一边用精准的点射还击，一边洞察着整个战场的细微变化，指挥着班级这艘在弹雨中飘摇的小船。
林砚所在的左侧小组，压力相对稍轻，但同样被至少两个自动步枪火力点牢牢钉在原地，无法有效抬头。对方的射击极有章法，形成交叉火力，覆盖了大部分可供移动的路线。任何试图冒进的举动，都可能瞬间被密集的弹雨撕碎。僵持下去，不仅无法完成牵制任务，一旦对方分出兵力迂回，或者连队主力的包抄速度不够快，他们很可能被彻底困死在这片河滩上。
必须打破僵局！必须为班级创造机动的空间！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砚被枪声和硝烟充斥的脑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想到了自己身上那个承载了他无数心血和期望的模块化挂架，以及挂在腰侧手雷模块里的那几枚烟雾弹。
“烟雾弹！需要烟雾弹掩护右翼推进！” 林砚在通讯器里急促地喊道，声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有些嘶哑。
“同意！左翼小组，提供烟雾掩护！” 李锐立刻回应，没有丝毫犹豫。
命令就是行动！林砚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几乎要颤抖的身体稳定下来。他迅速侧身，将大部分身体隐藏在岩石后方，仅露出必要的右臂和部分肩膀。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对岸那两个喷吐着火舌的位置，大脑飞速计算着投掷的轨迹和时机——烟雾必须投掷在河床中央偏右的位置，既要能有效遮蔽对岸右翼敌人的射界，又不能离己方准备推进的二组太近，以免影响他们的视线和行动。
就是现在！趁着对方一个火力点因为更换弹匣出现短暂间隙的刹那！
林砚的右手如同训练了千百遍般，迅捷而精准地探向腰侧的手雷模块。那个被他反复优化、带着防滑纹路的旋转开启盖板，在此刻生死攸关的压力下，展现出了其价值——戴着手套的拇指用力一旋，“咔”一声轻响，盖板顺畅弹开！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完全凭借肌肉记忆，手指就已经摸到了里面那枚圆柱形的、表面带着防滑格的烟雾弹本体！
抓握，取出，动作一气呵成！左手顺势拉住保险销环，用力一扯！“呲——”一声轻微的泄气声，保险销被拔出！
没有片刻迟疑，林砚腰部发力，借助岩石的掩护，猛地半站起身，右臂如同投石索般奋力一挥，将烟雾弹向着预定的河床中央区域投掷出去！整个动作从探手取弹到投掷出手，快如闪电，流畅得不可思议！模块化挂架带来的快速取用优势，在这决定生死的几秒钟内，体现得淋漓尽致！
“烟雾弹！注意规避！” 他在投出的同时，不忘在通讯器里提醒战友。
冒着白烟的圆柱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预想的位置附近。
“嗤——！”
浓密的、乳白色的烟雾如同被释放的妖魔，从弹体内剧烈地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如同拉起了一道厚重的帷幕，横亘在河床中央。白色的烟墙有效地阻挡了对岸右翼敌人的直射视野，他们的射击顿时变得盲目和散乱起来，子弹大多打在了烟雾之中或前方的空地上。
“二组！上！” 李锐的吼声如同出鞘的利剑！
早已蓄势待发的二组三名战士，如同猎豹般从各自的掩体后跃出，低姿、快速，利用烟雾的掩护和地面上零星的障碍物，向着前方那道可以提供更好射界和掩护的土坎迅猛冲刺！
“左翼加强火力！压制左侧敌人！” 李锐继续指挥，同时手中的95-1喷出火舌，精准地点射着对岸试图调整射击角度、或者想向烟雾区盲目扫射的敌人。
林砚在投出烟雾弹后，立刻缩回岩石后面，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暴露，让他感觉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几发子弹几乎是擦着他藏身的岩石边缘飞过。但他没有时间后怕，迅速更换了一个弹匣（再次得益于挂架的便捷），然后立刻探身，与小组其他成员一起，将更加凶猛精准的火力泼洒向对岸左侧尚未被烟雾完全影响的敌人，死死压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干扰二组的机动。
烟雾在河谷中缓缓飘散、变形，但足以维持一段关键的时间。二组的战士成功地利用这宝贵的窗口期，安全冲过了那段死亡地带，抵达了前方的土坎，迅速展开，建立了新的火力点。他们的加入，立刻加强了对敌右翼的压制，整个班级的态势为之一松！
“干得好！林砚！” 小组长在换弹的间隙，用力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声音带着赞许和劫后余生的激动。
林砚没有回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汗水与泥污。他的心脏依旧在狂跳，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成就感与生存喜悦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他的设计，他的汗水，在真正的战场上，救了他自己，也帮助了战友，为集体赢得了宝贵的战术主动！
然而，战斗还远未结束。对手显然也意识到了烟雾带来的不利，他们的射击变得更加疯狂，试图用火力穿透烟雾，或者等待烟雾散去。
“不能让他们喘息！机枪组，向烟雾区边缘覆盖射击！精确射手，寻找机会敲掉他们的指挥官或机枪手！” 李锐的命令再次传来，带着将敌人彻底压垮的决心。
赵虎的机枪再次发出怒吼，弹雨如同镰刀般扫向烟雾弥漫的区域，压制可能试图借助烟雾靠近的敌人。王海则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枪口在烟雾的边缘和对岸山坡的阴影间缓缓移动，寻找着那一闪而逝的致命机会。
林砚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感受着枪身传来的微微后坐力，目光穿透逐渐变淡的烟雾，死死盯着对岸。他知道，短暂的机动窗口之后，将是更加残酷和激烈的近距离绞杀。而他，和他身上这套历经考验的模块化挂架，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下一波血与火的洗礼。
短兵相接，方显英雄本色。在这生死一线的山谷中，林砚这把共和国锻造的年轻尖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涩，绽放出属于战士的、冰冷而坚韧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