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的节奏如同绷紧的弓弦，在寂静与潜行的极限压力下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三班如同一群附着在猎物身后的幽灵，凭借着林砚敏锐的观察和其他队员的协同，死死咬住那三名武装走私分子留下的细微痕迹，穿过茂密的灌木丛，绕过泥泞的沼泽边缘，沿着一条逐渐下沉的坡地，向东南方向持续压迫。
地势开始变得陡峭，林木相对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裸露的岩石和低矮的棘刺灌木。他们正沿着一条干涸的、布满卵石的古老河床边缘行进，河床向下延伸，形成一个相对开阔、两侧被长满树木的缓坡夹峙的山谷地带。这里视野比之前的密林稍好，但地形同样复杂，巨石林立，沟壑纵横，为隐蔽和伏击都提供了天然的条件。
李锐率先抵达河床边缘，他并未立刻下去，而是如同石雕般凝固在一丛茂密的马棘后面，举起拳头，示意全班停止前进，极限隐蔽。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环境过于“安静”了，连之前一直萦绕不去的虫鸣鸟叫都稀疏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他借助一块风化的巨石作为掩护，极其缓慢地探出观测镜，仔细扫描着下方的山谷。河床对岸的缓坡上，树木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晃动。他调整焦距，瞳孔猛地收缩——在对面山坡中段，几块犬牙交错的岩石阴影下，他捕捉到了半个快速缩回的人影，以及一闪而过的、类似枪管的反光！
不止三个人！
“有埋伏！” 李锐的声音如同被压紧的弹簧，通过单兵通讯器瞬间传入每个队员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对方增员了！分散隐蔽！准备战斗！”
命令下达的瞬间，仿佛是按下了某个致命的开关。
“砰！”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撕裂了山谷虚假的宁静！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打在李锐藏身的巨石上方，溅起一串石屑！
不是56式半自动步枪那沉闷的声响，而是另一种制式步枪的声音！对方果然有增援，而且武器混杂！
“哒哒哒！哒哒哒！”
紧接着，更多的枪声如同爆豆般从对岸山坡的不同位置响起！至少有四五个火力点同时喷吐出火舌！子弹如同瓢泼大雨，瞬间覆盖了三班藏身的河床边缘区域！打得岩石火星四溅，泥土翻飞，灌木枝叶被拦腰打断！
遭遇！狭路相逢！
对方不仅人数不少（初步判断至少六人以上），而且反应极其迅速，战术意图明确——利用地形优势，先发制人，用凶猛的火力压制并试图消灭追踪者！
“敌袭！三点钟方向，岩石后，自动步枪手两名！十点钟方向，树后，疑似轻机枪一挺！一点钟方向，散兵坑，至少两人！” 王海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几乎在枪响的同一时间就在通讯器里响起，作为精确射手和观测手，他在第一时间就完成了对主要火力点的快速定位和报告！
“全班！散开！依托地形还击！赵虎，压制对方机枪！王海，优先狙杀威胁最大目标！林砚，你们小组，左翼牵制，注意侧翼！” 李锐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依旧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手中的95-1式自动步枪已经喷出火舌，几个精准的短点射，将对岸一个试图冒头射击的敌人压了回去。
战斗在百分之一秒内爆发，并瞬间进入白热化！
林砚在听到李锐“有埋伏”的警示时，身体就已经如同条件反射般向侧后方一块低洼的土坑扑去！几乎是在他身体砸入坑内、溅起一片腐叶和泥土的同时，原本他站立的位置就被一串子弹扫过，留下清晰的弹痕！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真实的子弹带着死亡的气息，紧贴着他的头皮、身体呼啸而过，与训练场和演习中的空包弹体验有着天壤之别！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泥土被翻起的腥味，以及一种……金属灼烧的焦糊味。
“呃啊！” 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一名战友在转移时动作慢了半拍，手臂被流弹擦过，鲜血瞬间染红了作战服的袖子。
鲜血！真实的鲜血！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砚的神经上。但他没有时间恐惧，更没有时间发呆。求生的本能、数月来严酷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以及内心深处那股不愿再拖累集体、必须证明自己的执念，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压倒了最初的恐慌！
“左翼牵制！” 班长的命令在耳边回荡。
他猛地抬起头，泥土和汗水模糊了视线，他用力甩了甩头，将95-1式自动步枪架在土坑边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但不是慌乱，而是泵送着巨大的能量。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专注，如同进入了射击考核时那种“zone”状态，外界震耳欲聋的枪声仿佛变得遥远，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瞄准镜（虽然是机械瞄具）里的目标和扣动扳机的食指。
他迅速锁定了一个正在对岸岩石后不断闪身、用自动步枪（看枪焰和声音，像ak系列）向这边扫射的火力点。他深吸一口气，在对方又一次探身的瞬间，稳稳定住枪身，预压扳机，感受着那微小而关键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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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个精准的单发点射！子弹脱膛而出，划过山谷。他看不到是否命中，但那个火力点明显停顿了一下，射击出现了短暂的间隙。
“有效！” 林砚心中默念，信心大增。他迅速缩回，躲避随之而来的报复性射击，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土坑前沿，泥土四溅。
“换弹！” 他低吼一声，提醒旁边的战友。同时，右手如同演练了千百遍般，迅捷地摸向胸前的步枪弹匣模块，拇指精准地找到那个突出的按压式单点解锁按钮，用力一按——“咔哒！”空弹匣模块应声脱落，他几乎看都没看，左手已经从战术背心上抽出一个满弹匣，凭借肌肉记忆，“咔”地一声精准卡入基板接口，随即右手拉枪机送弹上膛！整个过程在剧烈的战场环境和心理压力下，依旧保持了惊人的流畅，耗时绝对不超过三秒！
这得益于模块化挂架带来的取用便利，更得益于他平日无数次的重复练习，在此刻化为了救命的战斗本能！
“烟雾弹！掩护赵虎！” 小组长在枪林弹雨中吼道。
赵虎的95式班用机枪正在发出怒吼，试图压制对方那挺威胁巨大的轻机枪，但他也被对方的精准点射压得抬不起头。林砚闻声，毫不犹豫地探手摸向腰侧的手雷模块，旋转盖板（优化后的机构在此刻展现了价值，一次成功！），掏出一枚烟雾弹，拉环，估算了一下距离和风向，奋力向河床中央偏右的方向投去！
“嗤——” 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对岸的直射视野。
“虎子！转移！” 小组长趁机喊道。
赵虎怒吼着打出一个长点射，然后抱着机枪一个翻滚，离开了原本被重点照顾的位置。他刚才倚靠的那块石头，已经被子弹啃得千疮百孔。
整个山谷变成了一个喧嚣的死亡熔炉。枪声、子弹呼啸声、爆炸声（对方似乎投掷了手雷，但落在较远处）、士兵们的怒吼与口令声、伤员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子弹在空中交织成密集的火网，打得山谷两侧植被瑟瑟发抖，碎石乱飞。
林砚在土坑、岩石和倒伏的树木间不断变换位置，打几枪就立刻移动，避免被对方锁定。他每一次探身射击，都极其短暂而精准，充分利用了地形和战友创造的时机。他感觉自己的感官从未如此敏锐，能够清晰地判断出子弹的大致来袭方向，能够快速识别出哪个火力点对己方威胁最大。
他甚至在一次短暂停火的间隙，听到了对岸传来气急败坏的、用某种方言喊叫的声音，似乎在指挥调动。
对方不是乌合之众！他们有一定的战术素养和配合！
这个发现让林砚的心更沉，但也激起了他更强的斗志。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用精准点射支援全局的王海，又看了一眼在烟雾掩护下重新找到阵地、开始咆哮的赵虎，最后目光落在始终处于最危险位置、冷静指挥并英勇战斗的李锐班长身上。
他没有退缩的理由。他是尖刀连的兵！他的身边，是能够托付生死的战友！
他再次举枪，瞄准了一个刚刚在烟雾边缘若隐若现的身影，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伴随着更多来自不同方向的、属于尖刀连其他排正在快速迂回包抄的枪声，预示着这场遭遇战的规模正在扩大，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发生决定性的逆转。
狭路相逢，勇者胜！而此刻的林砚，已然抛却了最初的恐惧，化身成为这片血腥战场上，一把真正开始饮血的锋利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