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步入深秋，营区周围的群山染上了更为深沉的红黄之色，早晚的空气中也带上了一层凛冽的寒意。尖刀连的日常训练依旧如火如荼，模块化挂架的小范围推广在磕磕绊绊中稳步推进，林砚也渐渐习惯了在老兵们带着认可的目光下，与他们交流探讨，并在训练间隙不断优化着他的设计草图，将收集到的新问题逐一解决。日子仿佛就在这种充实而略带重复的节奏中平稳滑过，直到那一声尖锐、急促、不同于日常作息的紧急集合哨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片相对的宁静。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连队刚刚结束一轮班组战术对抗合练，战士们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训练场边整理装备，擦拭武器上的尘土和模拟硝烟痕迹。汗水尚未完全冷却，喘息声还未完全平复。林砚正蹲在地上，检查着自己那套挂架基板上一个不太顺畅的速扣插片，赵虎在一旁大口灌着水，王海则默默清点着刚刚消耗的空包弹数量。
突然——
“哔——哔哔哔——！！！”
凄厉、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紧迫感的紧急集合哨音，毫无预兆地划破了训练场的上空！
这不是日常作息的哨音，也不是训练开始的信号，而是代表着有突发情况、需要部队立即进入待命状态的一级战备集合哨！
刹那间，训练场上所有的动作、所有的交谈、所有的疲惫，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被加速到极致！
“紧急集合！” 各班长、排长的吼声几乎同时炸响，带着一种与平日训练时截然不同的、金属摩擦般的紧绷感。
“全连！携带个人全部战斗装具！武器！弹药基数！五分钟后连部门前集合！快！” 李锐班长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冰冷而锋利，瞬间驱散了所有人脑中的杂念。
没有疑问，没有迟疑。刚才还略显松散的氛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高度压缩的紧张感所取代。战士们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没有人说话，只有装备碰撞的金属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林砚的心脏猛地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他迅速将手中的基板塞回背心，一把抓起靠在旁边的95-1式自动步枪，检查了一下空包弹助退器（需要立刻更换为实弹助退器），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器材领取点。赵虎像一头被惊动的棕熊，低吼着将水壶塞回挂架，扛起他的95式班用机枪就跟了上来。王海则早已背好他的88式狙击步枪，动作迅捷而无声。
领取实弹！当沉甸甸的、黄澄澄的58毫米步枪实弹分发到每个人手中时，那种冰冷的、真实的触感，与平日训练用的空包弹截然不同，无声地诉说着此次任务的非同寻常。战士们沉默而熟练地将实弹压入弹匣，动作比平时更加迅速、更加专注，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枪油与金属混合的气味。
林砚将自己的几个步枪弹匣模块和手枪弹匣模块迅速装满实弹，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手心微微出汗。他注意到，连里那些平日里谈笑风生的老兵们，此刻也都面色凝重，检查装备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
全连在连部门前迅速集结完毕。与往日集合时偶尔还有的细微调整声不同，此刻的队伍鸦雀无声，只有秋风掠过军旗发出的猎猎声响。每一张年轻的或成熟的脸庞上都写满了肃穆，钢盔下的眼神凝聚着警惕与问号。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演习。实弹分发，只意味着一件事——有真正的任务，而且极有可能带有风险。
连长周振国和指导员并肩站在队伍前方，两人都穿着作战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股凝重的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振国上前一步，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同志们！”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接上级命令！”周振国声音沉稳，字字千钧，“我连，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任务：协助边防部队，在s17至s19号界碑地段，执行一次边境反走私巡逻及潜伏警戒任务！”
“边境”、“反走私”、“潜伏警戒”……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训练场上的硝烟仿佛瞬间被真实的国境线风云所取代。
“情报显示，”周振国继续道，语气冰冷，“近期有一股境内外勾结的武装走私团伙，可能利用复杂地形和恶劣天气，在该地段从事毒品、枪支等违禁品走私活动。该团伙拥有制式武器，手段凶残，极具危险性！”
“拥有制式武器”、“手段凶残”……这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不再是演习中的蓝军，而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随时可能爆发真正的交火！
队伍中，即使是最沉稳的老兵，呼吸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赵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机枪握把，指节发白。王海的眼神更加冰冷，仿佛已经进入了狙击状态。林砚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前挂架上那些装满实弹的模块，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次，是真的。
“我们的任务！”周振国加重了语气，“是配合边防兄弟部队，加强该区域的巡逻密度，设立潜伏哨，形成威慑！一旦发现可疑人员或走私行为，依法依规，果断处置！确保国门安全，维护边境稳定！”
“同志们！”指导员上前一步，接过话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却也掩不住其中的严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这次任务，情况复杂，环境艰苦，敌情严峻！我要强调三点：第一，绝对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第二，提高警惕，确保自身和战友安全！第三，依法行动，严守纪律！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 全连官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音中带着决绝与无畏，冲散了之前的紧张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被点燃的血性。
“解散！各排按预案，检查装备，补充物资，领取野战口粮和急救包！一小时后，登车出发！” 周振国下达了最后命令。
队伍迅速解散，但气氛并未放松，反而更加紧张有序。战士们跑步冲向各自的排房和库房，进行最后的准备。
林砚跟着三班回到宿舍，开始最后一次清点自己的装备。他将95-1式自动步枪的每一个部件再次仔细检查，确保瞄准镜（如果有配发）牢固，刺刀锋利。他将挂架上的每一个模块都确认锁死，将备用电池、净水片、单兵急救包（这次是配发实装的，里面有真正的止血带、敷料、止痛针等）等物资妥善放入杂物包模块。他还领到了额外的防蚊药和防蛇药，以及足够三天消耗的单兵野战口粮。
整个营区都笼罩在一种肃杀的氛围中。发动机的轰鸣声开始响起，那是运兵车在预热。后勤人员在紧张地搬运着额外的弹药箱、通讯器材备用电池、野战炊事单元等物资。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皮革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紧张与决然的沉重气息。
李锐班长在班里来回巡视，检查着每个人的装备，不时低声提醒：“防弹插板检查是否到位！”“夜视仪电池多带一套！”“水壶灌满！”“个人物品按要求集中保管！”
林砚将自己的手机、钱包等个人物品按要求放入指定的储物柜，这意味着在任务期间，他们将与外界断绝联系。当他锁上柜门的那一刻，一种真正告别日常、奔赴未知战场的实感，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天空下忙碌而肃穆的景象，远处，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已经排成了长龙。他的手下意识地抚过胸前挂架上那个冰冷的步枪弹匣模块，里面是压满了的、货真价实的58毫米实弹。
演习失败的教训，模块化挂架带来的改进，老兵们无声的认可……过去几个月的点点滴滴，在此刻汇聚成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紧张，有对未知的些许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必须前行的坚定。
他知道，这次不再是沙盘推演，不再是激光模拟。这是真正的边境，真正的任务，真正的……砺刃之场。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背起沉重的背囊，拿起步枪，目光坚定地看向已经集结完毕的班队列。
边境任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