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夏清欢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位笑眯眯的老人，手里还捏着那颗没来得及放回棋盒的白子。
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合着刚才那场杀气腾腾、让她脑细胞死了几亿个的棋局。
不是为了教训她不知天高地厚。
而是……
一场面试？
“怎么？吓到了？”
墨老爷子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局，一边像个普通的邻家老爷爷一样唠着家常。
“丫头啊，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名门闺秀想进这扇门吗？”
“她们要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要么是战战兢兢，连棋子都拿不稳。”
“要么就是费尽心机想输给我，好讨我开心。”
老爷子冷哼一声，将一颗黑子重重地扔进棋盒。
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虚伪！无趣！”
“我墨沧海纵横商场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弯弯绕绕的心思。”
夏清欢眨了眨眼。
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那……那我刚才赢了您两目半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哈哈哈哈！”
墨老爷子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震得书房里的古董花瓶都嗡嗡作响。
“赢了好！赢了才说明你有本事！”
“做我墨家的孙媳妇，就得有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要是连我这把老骨头都怕，以后怎么帮渊渟撑起这个家？”
夏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度评价给整蒙了。
撑起这个家？
这话题是不是有点太沉重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墨渊渟。
男人正倚在书架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弧度。
“你也别看他。”
墨老爷子敲了敲桌子，把夏清欢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而郑重。
“丫头，说实话。”
“在今天之前，我有过犹豫。”
“毕竟，你的家世背景，确实太普通了。”
夏清欢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来了。
豪门必备的“门当户对”环节。
她挺直了脊背，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莫欺少年穷”的场面话。
却听老爷子话锋一转。
“但是。”
“我看人，从来不看那些虚头巴脑的身外之物。”
“我只看人。”
老爷子的目光变得深邃，像是穿透了时光，看到了过去的岁月。
“渊渟这孩子，命苦。”
“从小没了妈，爹又是个不着调的混账东西。”
“他是在狼群里长大的。”
“为了活下去，为了护住墨家的家业，他把自己逼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更咽。
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痛惜。
“半年前那场车祸，差点毁了他。”
“身体上的残疾还在其次。”
“最让我害怕的，是他的心死了。”
“那段时间，我去静园看他。”
“看着他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我这心里……”
老爷子拍了拍胸口，叹了口气。
“比刀割还疼。”
书房里一片寂静。
夏清欢能感觉到墨渊渟身上的气息微微一滞。
她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紧扣。
无声的安抚。
墨渊渟反握住她，掌心滚烫。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老爷子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
眼中满是欣慰。
“刚才在门口，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
“那是活人的眼神。”
“有光，有热，有生气。”
“丫头，是你把他救活了。”
“不仅是治好了他的腿。”
“更是治好了他的心。”
夏清欢的脸有些发烫。
被一位叱咤风云的商界传奇这么夸，她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
“那个……爷爷，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要还是墨……渊渟他自己意志力强。”
“而且……”
她顿了顿，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墨老爷子一愣，随即再次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给的太多了！”
“真实！坦荡！不做作！”
“我就喜欢你这股子爱财的劲儿！”
“不爱钱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骗子。”
“只要取之有道，爱财有什么错？”
夏清欢眼睛一亮。
知音啊！
这老爷子的三观，简直太对她胃口了！
“既然你喜欢钱。”
墨老爷子突然收敛了笑意。
他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左手的大拇指。
那里，戴着一枚通体碧绿、水头十足的翡翠扳指。
那是顶级的帝王绿。
在略显昏暗的书房里，散发着幽幽的莹光。
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老物件。
夏清欢的眼睛瞬间直了。
职业财迷的雷达疯狂报警：这玩意儿，起码能换京城一套四合院！
老爷子慢慢地把扳指褪了下来。
动作很轻，带着一丝不舍和怀念。
他摩挲着那温润的玉面，眼神温柔得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这东西，跟了我五十年了。”
“当初，是我送给渊渟奶奶的定情信物。”
“后来她走了，我就一直戴着，当个念想。”
墨渊渟神色微动。
他显然知道这枚扳指的意义。
刚想开口，却被老爷子抬手制止了。
“丫头。”
老爷子看着夏清欢，招了招手。
“手伸出来。”
夏清欢有点懵。
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
老爷子不由分说，直接将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翡翠扳指，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沉甸甸的。
冰凉，却又滚烫。
“爷……爷爷？”
夏清欢吓了一跳，手都在抖。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可不是普通的礼物。
这是传家宝啊！
而且是带着老人家一辈子念想的东西！
她要是收了，万一磕了碰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她刚想推回去。
老爷子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那只布满老人斑和皱纹的手，此时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长者赐，不可辞。”
老爷子板起脸，语气严肃。
“给你，你就拿着。”
“这不仅仅是一个物件。”
他看着夏清欢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是渊渟奶奶的遗物。”
“也是墨家女主人的信物。”
“今天，我把它交给你。”
“就代表着，墨家的大门，正式为你打开。”
“从今往后。”
“你就是墨家名正言顺的孙媳妇。”
“谁要是敢给你脸色看，你就拿这个砸他的脸！”
夏清欢彻底傻眼了。
她看着手心里的这抹翠绿，只觉得有千斤重。
墨家女主人？
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还没做好准备要统领豪门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
老爷子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喙。
他转头看向墨渊渟。
眼神里带着托付，也带着警告。
“臭小子。”
“媳妇我给你定下了。”
“信物我也给了。”
“要是以后你敢欺负这丫头，或者让她受了什么委屈。”
老爷子冷哼一声，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一下。
“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把你赶出家门！”
“听到没有？！”
墨渊渟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
看着那个握着扳指、一脸手足无措的小女人。
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
他走上前，将手轻轻搭在夏清欢的肩上。
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然后，对着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听到了。”
“爷爷放心。”
“只要我活着一天。”
“就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从老宅出来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夏清欢坐在车里，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枚扳指。
像是攥着一颗定时炸弹。
“墨渊渟……”
她转过头，哭丧着脸。
“这玩意儿太贵重了，我怕我弄丢了。”
“要不……你先替我保管？”
墨渊渟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合拢，包住那枚扳指。
“丢不了。”
“这是爷爷给你的护身符。”
“也是他对你的认可。”
他凑近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声音低沉而温柔。
“收着吧。”
“我的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