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菜经过他简单的翻炒,出锅时翠绿欲滴香气四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韵律感,像是一场艺术表演。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种返璞归真的极致技艺所震撼。
活动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戴着棒球帽看起来像个游客的男人,混在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中。
他的动作快得像个幻影。
趁着无人注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特制尖端只有针尖大小的镊子,从苏哲刚刚用过的垃圾桶里闪电般地夹起了一小撮几乎看不见的香料残渣和一小片被切掉丢弃的白菜根。
他将样品装进一个微型密封管转身混入人流,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钟,专业利落、毫无痕迹。
然而他没有发现。
就在他收回镊子的那一刻镊子金属的尖端,在顶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那道转瞬即逝的反光,像一根针刺入了正与人交谈的苏哲的眼角余光里。
苏哲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但他心里警铃大作。
那不是美食爱好者更不是商业间谍。
那种精准、高效、毫无多余动作的专业素养,指向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配方解析行动。
对方已经开始从每一个细枝末节,来拼凑他的秘密。
就在巴黎的暗流涌动之时夏婉晴在纽约完成了对“苏哲宇宙”商业版图的最后一块拼图。
婉晴娱乐与gv集团共同注资的“全球文化创新实验室”并正式更名为“晴空资本”。
在gv的董事会上,面对部分股东对这种重资产模式的质疑哈特曼只说了一句话。
“先生们请记住,我们投资的不是一家连锁餐厅。”
他环视全场,目光深邃。
“我们投资的是未来的东方文化符号。”
巴黎分店的正式亮相惊艳了整个巴黎。
餐厅的设计由苏哲亲自操刀。
他没有使用任何传统意义上的中式元素,比如红灯笼或者雕花窗。
他将中式园林步移景异的精髓与巴黎独有的浪漫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宾客走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流动的梦境。前一秒还是芭蕉夜雨的江南意境,转过一个弯眼前可能就是一片洒满月光的莫奈花园。
这里迅速成为了巴黎新的文化沙龙。
无数艺术家、作家和知识分子都以能在这里订到一个位子为荣。
而苏恩又则成为了锦官城最可爱的小小外交官。
她跟着爸爸也来到了巴黎。
她用自己刚学会的还带着童音的法语和几张自己画的简笔画,向每一个对她好奇的当地小朋友认真地介绍着宫保鸡丁和麻婆豆腐的故事。
“这个是鸡丁先生,它和花生小姐在辣椒城堡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她那天真烂漫充满想象力的解说,被一位路过的《费加罗报》记者听见并写成了一篇温暖的小短文。
这篇文章为锦官城赢得了一个全新的爱称:最温暖的米其林。
品牌形象在无形中得到了巨大的加分。
终于万众瞩目的开业晚宴到来了。
安托万主厨如约而至,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厨师服脸上带着审视的表情,在一众媒体的聚光灯下傲慢地入座。
全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侍者托着一个盖着银色餐盖的盘子,姿态优雅地走到安托万面前轻轻揭开。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复杂的摆盘。
盘子里只有一盅清澈见底汤色如水的清汤。
汤中只漂浮着几片嫩黄色的白菜。
连一丝油花都看不到。
安托万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充满了轻蔑的笑容。
“开水白菜?”
安托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那碗清得像白水的汤,和里面那几片再普通不过的白菜,脸上轻蔑的笑容再也无法掩饰。
周围的记者们也骚动起来。
“就这?这就是他说的,要为安托万主厨准备的菜?”
“这是一种东方式的羞辱吗?用最简单的东西来回击‘前现代’的批评?”
“完了,这下苏哲要成为整个欧洲美食圈的笑柄了。”
在无数闪光灯和摄像机的聚焦下,安托万拿起了汤匙。他决定要好好品尝这道“菜”,然后用最恶毒,最精准的词汇,将它连同它背后的傲慢,一同钉上耻辱柱。
他优雅地舀起一勺清汤,甚至没有去碰那片白菜,缓缓送入口中。
下一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
安托万脸上的所有表情,在零点一秒内,全部凝固。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没有味精,没有鸡精,没有任何现代工业的调味品。
那是一股极致的,纯粹的,却又拥有着无与伦地层层递进的鲜美!
像一场温柔的海啸,瞬间席卷了他引以为傲的味蕾!
第一层,是老母鸡在田野里奔跑过后的醇厚油脂香。
第二层,是金华火腿经过岁月沉淀后,转化出的咸鲜风韵。
第三层,是瑶柱在深海中凝聚的精华,带着一丝大海的清甜。
第四层……第五层……
无数顶级食材的灵魂,被一种神乎其技的烹饪手法,剥离了所有的杂质与火气,只留下最本源,最纯粹的鲜,然后完美地,和谐地,在这小小一碗清汤之中,涅盘重生!
安托万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不再置身于这家餐厅,而是站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他看到了雄鸡在晨光中引吭高歌,看到了老鸭在清澈的溪流里悠然游弋,看到了火腿在时间的风中静静等待,看到了干贝在渔夫的手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那些他穷尽一生去解构,去分析,去重组的“味道”,此刻,以一种最原始,最质朴,也最高级的方式,向他展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和谐”与“宇宙”。
这哪里是开水?
这分明是一整个浓缩了山川湖海的宇宙!
全场媒体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他。他们等待着他的点评,等待着那场预想中的暴风骤雨。
安托万沉默了。
足足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里,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迷茫,最后,化为了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虔诚。
他缓缓睁开眼,眼眶竟有些湿润。
然后,在全场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站起身,没有说一句话,径直朝着后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