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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寒宵困局(1 / 1)

荣安里的暮色是沉坠着漫进来的,风卷着枯黄的槐叶撞在斑驳的青砖墙上,簌簌声裹着深秋的冷意往巷深处钻,没了水电的街巷比往日暗得猝然,才过酉时,檐下的阴影就浓得化不开,连老槐树虬结的枝桠都成了墨色剪影,横斜在灰蒙的天际,压得人心里发闷。清沅蹲在院角的陶土水缸前,指尖攥着竹制水瓢,小心翼翼地舀出半碗澄过的井水,缸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触上去凉得人指尖一颤,水纹晃悠悠映出她眼底的焦灼,眉峰拧得紧紧的,连鬓角垂落的碎发都忘了拨开。

方才喂给张婶孩子的退烧药没见明显起效,小家伙的哭声虽弱了些,额角的温度却依旧烫得惊人,贴在孩子额头上的粗布毛巾换了三次,拧干时都带着滚烫的暖意,混着井水的凉,在掌心凝成细碎的湿痕,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点,很快又被风吸干。她端着水往屋里走,木门开合间漏进一阵寒风,吹得桌上的烛火猛地晃了晃——蜡烛是隔壁李婶匀来的,粗粗一截裹着红纸,燃得慢,橘黄色的火苗只够照见方寸之地,烛影投在斑驳的白墙上,把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单薄,忽明忽暗间,倒添了几分寂寥。

张婶抱着孩子坐在铺着旧棉垫的床沿,眼眶红肿得像浸了水的桃子,指尖反复摩挲着孩子滚烫的脸颊,指腹的薄茧蹭过孩子细腻的皮肤,动作轻得怕碰疼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止不住的颤:“清沅,你说葆誉他……能找到车吗?这孩子要是一直烧下去,烧出个好歹来,我真怕……”话没说完,哽咽就堵了喉咙,她慌忙别过脸,抬手用袖口抹了把眼角,却没拦住滚烫的眼泪砸在孩子的蓝色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顺着布料的纹路慢慢散开。

清沅放下粗瓷碗,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掌心传来的灼意让她心头又沉了沉,嘴上却刻意放柔了语气,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会的,葆誉心思细,又能扛事,肯定能找到车来。咱们再等等,实在不行,等天黑透些,咱们找李叔、王大爷他们搭把手,抬着孩子往路口走,总能遇上愿意帮忙的人。”她说着,伸手把床上的薄棉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指尖不经意触到孩子细软的头发,忽然想起林先生在世时,每到降温的夜里,也曾这样温柔地替她掖过被角,那时荣安里的灯是暖黄的,水管里流出来的水带着温度,从没想过有一天,连给孩子寻医问药都成了这般艰难的事。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沉缓却急促,伴着金属拐杖触地的笃笃声,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巷里格外清晰。清沅心里一动,快步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往外看,见宁舟拄着拐杖站在檐下,身上披了件深灰色的旧外套,领口没扣严,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的脸色比往日更沉,眉峰拧成一个川字,眼底满是凝重,受伤的胳膊依旧用白色纱布吊在胸前,纱布边缘隐约渗了点淡红,像是方才动了气,不小心牵扯了伤口,透着淡淡的疼意。

“怎么样?电力公司那边有消息吗?”清沅迎上去,声音压得低,怕惊扰了屋里昏昏沉沉的孩子。宁舟缓缓摇头,抬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眉心,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进来,却压不下心里翻涌的躁意:“打了好几次电话,那边只说在赶工,具体什么时候能通电,始终没个准话。手机信号也还是断的,巷外的基站像是被人故意干扰了,怎么都连不上,根本没法往外传消息。”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清沅,扫过屋里昏黄的烛影,声音又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让李叔和王大爷在巷口盯着,要是葆誉回来,第一时间让人来报信。另外,我在巷尾的杂物间找了块厚实的木板,又翻出几条旧麻绳,万一实在等不到车,咱们就用木板搭个简易的担架,几个人轮流抬着孩子往镇上的医院走,就算走得慢些,也总不能在这儿耗着,耽误孩子的病情。”

清沅轻轻点头,心里稍稍稳了些。宁舟向来沉稳,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能沉下心来想办法,从前荣安里出点邻里纠纷或是琐事,街坊们也总爱找他商量,他话不多,却总能说到点子上,透着股让人安心的韧劲,像巷里那棵老槐树,任凭风吹雨打,始终稳稳地扎根在那里。两人正站在檐下说话,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激烈的争执声,还有东西碰撞的脆响,宁舟的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不好,怕是那些人又来了。”他说着,拄着拐杖就要往巷口走,脚步急了些,受伤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疼得他眉头蹙得更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半点没停下脚步,金属杖头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透着几分焦灼。

清沅连忙跟上,心里揪得厉害,既怕贾葆誉在外出了意外,又怕那些人趁机来巷里寻衅滋事。眼下荣安里断水断电、没了信号,孤立无援得像座被隔绝的孤岛,若是再起冲突,他们根本没力气应对,只会更被动。两人快步走到老槐树下时,果然见巷口围了不少街坊,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和李叔、王大爷对峙着,为首的依旧是上午来挑衅的高个子,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铁棍,铁棍在他手里晃悠着,发出冰冷的金属声响,他眼神凶戾,指着李叔的鼻子,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摩擦:“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让你们搬出去是给你们留面子,再这么犟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叔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拎着根打磨光滑的扁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盯着高个子男人,声音里满是愤怒:“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流氓!断我们的水电还不够,还敢来巷里撒野!真当我们荣安里的人好欺负不成?有本事就动我们一下试试!”周围的街坊也都围了上来,手里各自拿着锄头、铁锹或是木棍之类的农具,虽没说话,却都怒目瞪着那几个男人,胸膛微微起伏,形成一道坚实的人墙,把巷口堵得严严实实,眼底满是不肯退让的倔强。

那几个男人见状,也不敢真动手,却依旧不肯罢休,高个子男人冷笑一声,抬脚狠狠踹了踹路边的石块,石块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扎耳:“不客气?你们以为我们不敢?告诉你们,这荣安里早晚要拆,你们就算守到天荒地老也没用!今天只是断水断电,算是给你们提个醒,明天要是还不乖乖搬出去,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扛得住的!”他的语气里满是威胁,眼神阴鸷得像要吃人,扫过街坊们的脸,带着赤裸裸的轻蔑。

宁舟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前,稳稳地站在人墙前面,身形不算高大,却透着股慑人的气势,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高个子男人,声音不算洪亮,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寻衅滋事、故意破坏水电设施,已经够触犯法律的了,要是再敢动手伤人,就算警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们也能把你们捆起来送到派出所去!别以为背后有人撑腰,就能无法无天!”

高个子男人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宁舟一眼,当看到他吊在胸前的受伤胳膊时,嘴角原本想勾起嘲讽,却对上宁舟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的锐利像针一样,让他心里莫名一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恶狠狠地瞪着宁舟,咬牙道:“好,你们有种!给我等着!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乖乖搬出去!”说完,他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又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被踹得歪倒在地,里面的垃圾散落出来,腐臭味很快弥漫开来,飘在巷里,让人作呕。

他带着身边的几个男人转身往巷口走,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站在最边上的街坊,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身边的人及时扶住。街坊们顿时怒了,纷纷往前涌,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想追上去理论,宁舟连忙喊住:“别追!”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透着冷静,“这些人就是故意挑衅,想激怒我们动手,一旦起了冲突,吃亏的只会是我们,他们背后有人撑腰,真闹大了,未必能讨到好,反而会让他们抓住把柄。”

街坊们渐渐冷静下来,却依旧满是愤怒,李叔手里的扁担攥得死死的,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没平复怒火:“这些人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王大爷也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又带着几分不甘:“咱们现在没水没电没信号,就像砧板上的肉,只能被动挨打,连反抗都没处发力,要是警察能来就好了。”宁舟沉默着,目光缓缓扫过巷里昏暗的景象,烛火从各家各户的窗缝里透出来,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星子,衬得整个荣安里都透着股凄凉,心里的沉重又添了几分——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人的挑衅只是开始,往后只会变本加厉,而他们能做的,只有死死守住这片家园,半点不敢松懈。

就在这时,巷口忽然传来贾葆誉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还有难掩的欣喜:“宁舟哥!清沅!我找到车了!孩子有救了!”众人心里一喜,纷纷往巷口望去,只见贾葆誉快步跑进来,额头上满是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浸湿了他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贴在额头上,身上的衬衫沾了不少尘土和草屑,膝盖处还磨破了一块,露出里面的布料,却依旧眼神发亮,透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脚步虽急促,却格外稳健。

“我沿着巷外的小路走了快两里地,穿过一片荒草地,才遇上一辆路过的面包车,司机是个附近村子的大哥,听说孩子发烧烧得厉害,二话不说就答应送我们去医院!车就在巷口等着呢!”贾葆誉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说话的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让周围的街坊都松了口气。清沅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连忙转身往屋里跑,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张婶!葆誉找到车了!快带孩子走!别耽误时间!”

张婶闻言,猛地站起身,怀里紧紧抱着孩子,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谢谢葆誉,谢谢好心人……真是太谢谢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满是感激,脚步有些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清沅连忙伸手扶住她。街坊们也都围了上来,纷纷让开道路,有人帮忙扶着张婶,有人转身回家拿孩子的小棉袄和裹布,原本压抑沉重的气氛,终于多了几分生机,烛火似乎都亮了些。

宁舟看着贾葆誉疲惫却兴奋的模样,眼神里满是欣慰,又带着几分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没遇到危险吧?那些人说不定还在巷外盯着。”贾葆誉缓缓摇头,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露出一抹憨厚的笑:“没,我绕着小路走的,专挑偏僻的地方,没遇上那些人。司机大哥人很好,知道情况紧急,说会尽量开快些,还让我别担心。”他顿了顿,又连忙道:“我跟张婶一起去医院,路上能搭把手照顾孩子,等安顿好孩子,我再想办法联系你们,看看能不能问问信号和水电的事,顺便给大家带点消息回来。”

宁舟轻轻点头,眼神坚定:“好,路上一定要小心,照顾好张婶和孩子,要是遇到什么事,尽量想办法自保,别硬扛,有情况不管怎样,都要想办法传消息回来。”他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有整有零,叠得整整齐齐,塞进贾葆誉手里:“拿着,路上用得上,给孩子看病、买东西都要花钱,别省着,不够的话到了镇上再想办法。”贾葆誉想推辞,双手往后缩了缩:“不用,我身上也带了钱,够给孩子看病的。”

宁舟却执意把钱塞到他手里,语气严肃:“拿着!多带点钱总是安心些,路上说不定还有别的开销,别耽误了孩子。赶紧走,别浪费时间。”贾葆誉看着宁舟坚定的眼神,知道推辞不过,便紧紧攥着钱,用力点头:“好,那我先拿着,等回来再还你。”他说着,扶着张婶往巷口走,张婶怀里的孩子依旧昏昏沉沉的,小脸蛋通红,嘴唇干裂,偶尔轻轻哼唧一声,声音微弱,让人心疼不已。

街坊们都跟在后面,一直送到巷口,看着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缓缓驶离,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微弱的光,渐渐消失在巷外的小路尽头,才渐渐散去,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满是牵挂,嘴里不停念叨着,盼着孩子能平安无事。清沅站在巷口,望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心里依旧有些不安,却也多了几分希望,双手悄悄攥在一起,默默祈祷着孩子能顺利退烧,贾葆誉能平安传回来好消息。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幕像厚重的黑布,把整个荣安里都笼罩在里面,风更冷了,卷着尘土和枯叶,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巷里的烛火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韧性,在黑暗中倔强地亮着。宁舟拄着拐杖,慢慢往巷里走,受伤的胳膊隐隐传来阵阵钝痛,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却浑然不觉,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残月,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只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照不透沉沉的夜色,就像此刻的荣安里,虽暂时解了孩子的危机,却依旧困在重重困境里,前路不明,危机四伏。

清沅跟在他身后,脚步轻轻,心里满是思绪,她想起贾葆誉跑回来时满身尘土的模样,想起街坊们互相扶持、彼此牵挂的身影,想起那些人穷凶极恶的恶意挑衅,忽然明白,这场与黑暗势力的博弈,这场对家园的守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荣安里所有人的坚守与羁绊。就算前路再艰难,就算危机再深重,只要人心不散,只要大家紧紧靠在一起,就总有熬过去的一天,总有重见光明的时刻。

她不知道的是,那辆银灰色面包车驶离荣安里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就从路边的荒草地里缓缓驶出来,悄悄跟了上去,车身藏在夜色里,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车后座的人微微俯身,透过车窗盯着前面的面包车,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眼神里满是算计,像盯着猎物的野兽,他缓缓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他们派了两个人带孩子去医院,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联系了谁,去过哪些地方,把消息都记下来。另外,荣安里那边,按原计划行事,别让他们太安稳了,给他们再添点麻烦,让他们知道,跟我们作对,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电话挂断后,黑色轿车紧紧跟在面包车后面,两道车灯在黑暗的小路上交织,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夜色里。而荣安里的寒宵,才刚刚过半,巷里的烛火依旧微弱,寒风依旧凛冽,更多的危机,还在黑暗中悄悄酝酿,等着向这片饱经磨难的街巷,向这些坚守家园的人们,缓缓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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