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荣安里的晨,雾比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还冷。
薛玉钗把薛忠的辞职信铺在画案上,纸角泛黄,“守砚人”三个字的墨迹已淡,却像根针,扎在四人眼里。
桌上的桂花糕只剩一块,甜香散了,只剩凉。
“薛忠去世前,见过史奶奶。”史湘匀的声音很轻,手里攥着张监控截图——巷口便利店的摄像头,拍过史奶奶和一个穿黑大衣的人碰面,时间是薛忠去世前三天。
林岱语盯着截图,指尖划过屏幕:“这人的大衣扣子,是贾氏老款制服的样式。”
薛玉钗没说话,拿起荷砚,墨槽里的刻痕在晨光下像道疤。他忽然想起太爷爷的话:“守砚人要防的,不止外人,还有自己人。”
“咚、咚、咚。”
是敲门声,很重,不像张奶奶的竹篮声。贾葆誉刚要起身,门已被推开——是穿黑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份律师函,封面印着史家的徽标。
“史老夫人请各位去史家别墅,谈‘守砚人’的事。”男人的声音没温度,目光扫过画案上的辞职信,“顺便把荷砚和股份方案带上。”
林岱语把平板塞进包里:“不去呢?”
男人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张照片——张奶奶坐在史家客厅,手里握着杯茶,身后站着两个保镖。
“张婶。”薛玉钗的手紧了紧,荷砚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一个小时后,史家别墅见。”男人转身就走,脚步声消失在雾里,像从没出现过。
画室里很静,只有雾打在窗上的“嗒嗒”声。
“是圈套。”史湘匀把截图收起来,“我奶奶知道薛忠的信里藏着她挪用资金的证据,想把我们骗过去,一网打尽。”
贾葆誉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是昨晚偷录的,史奶奶对贾明远说:“只要拿到荷砚和方案,就把他们四个送出国,永绝后患。”
薛玉钗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得发苦:“张婶不能有事。”
林岱语打开平板,调出史家别墅的平面图:“别墅有三个出口,后门通荣安里老巷,我们可以从那里救张婶,再把证据交给媒体。”
“我去引开保镖。”贾葆誉把录音笔塞进兜里,“我爸欠我的,该还了。”
史湘匀从包里拿出个u盘:“这里有我奶奶挪用资金的完整证据,我去交给媒体,你们救张婶。”
薛玉钗把荷砚放进锦盒,挎在肩上:“一个小时后,史家别墅后门见,谁都不能少。”
四人走出画室,雾更浓了,巷灯的光在雾里散成一团,像蒙了层纱。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却没交错——各走各的路,却往同一个方向。
史家别墅的大门虚掩着,保镖站在门口,像两尊石像。贾葆誉走过去,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我爸让我来送文化城的方案。”
保镖刚要开口,贾葆誉突然把文件夹往地上一摔,里面的纸撒了一地:“你们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混乱中,薛玉钗和林岱语从侧门溜进去,客厅里,张奶奶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看见他们,眼里闪过一丝慌。
“别出声。”薛玉钗解开绳子,张奶奶刚要说话,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史奶奶拿着个锦盒,里面是薛忠的辞职信,“你们果然来了。”
林岱语挡在薛玉钗身前:“把张婶放了,证据我们可以不公开。”
“证据?”史奶奶笑了,笑里没暖意,“你们以为,薛忠的信里只有我的证据?”她打开锦盒,拿出张照片,是四家长辈年轻时在画室的合影,“这里面,还有薛承安和贾明远挪用基金的明细,你们敢公开?”
薛玉钗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警笛声——史湘匀带着警察来了,手里拿着u盘:“我已经把证据交给警方了,不止你的,还有薛伯父和贾伯父的。”
史奶奶的脸色瞬间发白:“你疯了?你就不怕史家破产?”
“我怕的是,对不起太爷爷,对不起荣安里。”史湘匀走进来,警察跟在身后,“四家的错,该由四家一起承担,不是让你一个人毁了所有人。”
警笛声越来越近,史奶奶被警察带走时,回头看了眼画室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悔。
张奶奶握着薛玉钗的手:“没事了,都过去了。”
四人走出别墅,雾已散,晨光落在荣安里的青石板上,暖融融的。贾葆誉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录音笔:“我爸被警察带走了,他说,对不起我。”
林岱语的手机响了,是林振海的电话:“岱语,爸错了,我会把挪用的钱还上,配合警方调查。”
薛玉钗看着手里的荷砚,墨槽里的刻痕在晨光下,像道愈合的疤。他忽然想起太爷爷的话:“解厄,不是逃避,是面对。”
画室的门开着,画案上的《槐下荷砚图》在晨光下,颜色鲜亮了些。薛玉钗把荷砚放在画案上,与辞职信、股份方案叠在一起。林岱语、贾葆誉、史湘匀围过来,四人的影子落在画纸上,刚好遮住了画里那道未愈合的荷纹刻痕。
巷口的老槐树,新叶正冒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