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生死一处(1 / 1)

那枚温润的狐鳞贴着心口,带着莫樾淩残留的体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妖力波动,像一枚沉默的退路信标。绒柒的手指在那片鳞片上停留了一瞬,感受到其下自己急促而慌乱的心跳。然后,她缓缓地、坚定地移开了手,重新覆在希钰玦冰凉的手背上。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希钰玦苍白的脸,看向洞口那片被藤蔓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惨淡光影。莫樾淩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仿佛刚才那番带着诱惑与残酷分析的对话,只是一场逼真的幻梦。

但掌心的冰冷,怀中的沉重,还有神魂深处隐约感知到的、如同巨大磨盘缓缓转动般的法则压迫感,都无比真切地提醒她——现实,只剩下这狭窄、阴冷、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山洞,以及怀中这盏随时会熄灭的魂灯。

生路,刚才就摆在眼前。只需要伸手,握住那枚信标,她就能逃离这一切,去往一个安全、自由、或许还能拥有未来的地方。

可她的心,她的魂,她每一寸因他而颤栗的感知,都死死地锚定在这里,锚定在这个垂死的神明身边。

理智的最后一丝嘶鸣,也渐渐湮灭在对他无尽的眷恋与心疼里。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族中一位年迈的兔婆婆在月下讲过的古老传说。传说有一种鸟,一生只落一次地,落地之时便是死亡之刻。它们永远在飞,追逐着虚无的风和光。那时的她觉得那鸟真傻,为何不停下来,找个温暖的巢穴。

现在她好像有点懂了。

有些存在,有些相遇,一旦发生,便成了生命唯一的轴心。离开了这个轴心,即使拥有无尽的寿命和安全,也不过是漂浮的尘埃,失了重量,也失了意义。

希钰玦,就是她的轴心。是他将她从懵懂逃亡的混沌中打捞出来,给了她短暂却真实的“存在感”——不是作为被追杀的宝物容器,不是作为灵兔族最后的遗孤,而仅仅是作为“绒柒”,一个会饿、会怕、会笑、也会让他冰冷眸光微澜的“毛绒绒”。

为他生,或许不能。

但与他共死……竟成了此刻她心中唯一清晰、甚至带着某种平静的归宿。

她低下头,将脸颊更紧密地贴在他颈窝,冰冷的肌肤相贴,却仿佛有微弱的热流从她心口那月华之源渗出,缓缓渡向他。这是她最后能做的,微不足道的温暖。

然后,她用一种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得仿佛誓言的声音,对着这空寂的山洞,也对着那可能尚未完全离去、或在某处倾听的妖王,低低地说道:

“我不走了。”

“生路……您自己留着吧。”

“他生,我未必能伴他长久,但求尽力护他一线生机,直到神宫来人……或他撑不住那一刻。”

“他若死……”她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清晰决绝,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尖血里淬炼出来,“这黄泉寂冷,我去给他探路。若真有‘净世神罚’,那湮灭虚无之中,我也要离他最近的那一粒尘埃。”

“总之,”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滑落,没入他银色的发丝间,“生死,我都和他一处。”

话音落下,山洞内仿佛有刹那的凝滞。连那规律的水滴声都似乎停顿了一拍。

洞外极远处的风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叹息里,有释然,有苦涩,有无可奈何,也有一丝深深的、沉重的敬意。随即,那片一直笼罩在周围、干扰探查的“九狐迷踪阵”的微妙波动,开始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莫樾淩收回了他的庇护,也收回了他的等待。他将这片绝地,彻底留给了这对注定要直面最终命运的“囚徒”。

他明白了。有些花,注定要在悬崖上绽放,哪怕下一秒就坠入深渊。强摘下来,只会立刻枯萎。

阵法的撤去,意味着山洞的隐蔽性大大降低。远处搜捕的波动似乎隐约变得清晰了些,但那来自九天之上的、冰冷的“净世神罚”倒计时威压,却仿佛变得更加具体,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提醒着时间如沙般无情流逝。

绒柒却仿佛感觉不到了。说完那句话后,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她。恐惧仍在,绝望未散,但内核却不再动摇。她就像一叶终于明确了自己航向(哪怕是驶向漩涡)的小舟,反而稳住了摇晃的船身。

她不再胡思乱想,不再焦虑张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怀中的希钰玦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一点,继续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隔开石壁的冰冷。她开始一遍又一遍,缓慢而执着地将自己丹田内那一点点重新凝聚起来的、微弱的月华之力,渡入他胸前最可怕的伤口,试图用月光的清润柔和,去中和那顽固的破法剑气,哪怕只能让那毁灭性的能量侵蚀慢上一丝一毫。

她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银发,低声哼起一首模糊的、记忆深处的灵兔族安眠曲调。不成章节,却温柔绵长。

她甚至开始对他说话,声音又轻又软,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希钰玦,你要撑住啊……”

“神宫的人……说不定马上就到了。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等你好了……我们……我们再去找个有阳光的小院子好不好?不要禁域里的,要真正的阳光……”

“我以后少吃点胡萝卜……省着点,不把你的院子吃穷……”

“你还没告诉我……你除了看着我,还会想什么……”

“别丢下我……求你……”

语无伦次,夹杂着哽咽,却充满了最纯粹的情感与依恋。每一句,都是她孤注一掷的挽留,也是她与他告别的预演。

时间,在这种近乎凝固的绝望温柔中,一点点爬过。

希钰玦的气息依旧微弱得可怕,体温低得像冰块。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紧蹙的眉心,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开了那么一丝丝。那始终勾着她手指的指尖,力道仿佛……凝实了那么一点点。

而绒柒没有察觉,在她倾尽所有心念、情感与力量去维系希钰玦那缕生机时,她心口的位置,那枚月胧珠的虚影(早已与她融合),以及血脉深处沉睡的月神精魄,正随着她“生死一处”的决绝誓言,散发出一种极其内敛、却本质玄奥的辉光。这辉光与她渡出的月华之力不同,它更接近于某种“缘法”或“因果”的力量,丝丝缕缕,缠绕上希钰玦即将崩散的神魂核心。

那是上古月神,司掌“阴晴圆缺”、“姻缘聚散”的一缕神性,在极致的情感与牺牲意念催动下,被无意识引动的微末反应。

它无法治愈伤势,无法补充本源。

但它或许……能在最深的绝望中,系住一缕即将消散的魂丝,加深某种“羁绊”的烙印。

山洞外,禁域灰白的天幕深处,那代表着“净世神罚”正在酝酿的、唯有极高层次才能感知的法则扰动,越来越清晰,如同乌云汇聚,雷霆隐于其中。

十二个时辰的期限,已过去大半。

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但相拥的两人,一个昏迷濒死,一个伤痕累累决心赴死,却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构筑了一个无关外界风雨、只有彼此体温与微弱呼吸的、短暂而永恒的小小世界。

绒柒抱紧希钰玦,粉晶般的眼眸望向洞口那点微弱的光,眼神平静而悠远。

她已做出选择。

生死一处。

如此,便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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