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围着干月儿和她手里的八音盒。
李玄被晾在了一边。
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干月儿。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从殿外传了进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闹。
“圣上口谕——”
众人闻声一惊，齐刷刷地回头看去。
只见福公公正站在门口。
“福公公？您怎么来了？”
福公公平日里都在御书房伺候。
他一出现，必然是有大事。
福公公对着干月儿躬了躬身，算是行了礼。
但目光却直接越过她，落在了李玄身上。
“李公子，”
“陛下召见，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皇帝亲信的传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玄身上。
李玄朝着干月儿的方向微微颔首。
“公主殿下，诸位，玄先行告退。”
那姿态，不象去面见天子，倒象是去邻家串个门。
干月儿捏着八音盒的旋钮，指尖冰凉。
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召见他？
难道是因为自己收了他的礼物？
不，不对，父皇日理万机，怎会管这种小事。
她心里乱糟糟的。
看着李玄那副云淡风轻的背影，竟莫名有些烦躁。
这家伙，闯了祸就想一走了之吗？
哼，要是他回不来了，本公主这八音盒坏了找谁修去！
福公公在前面引路。
宫道幽深，将天空切割成长长的一条。
李玄的脚步不疾不徐，与福公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的心，却在飞速运转。
跑路！
必须尽快想个万全之策，离开大干这个是非之地！
通源商号如今就象一块流油的肥肉。
乾元帝尝到了甜头，就绝不会轻易松口。
被皇帝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短期来看是护身符，能挡掉李文山那种跳梁小丑。
可长远来看，自己就是被圈养的金丝雀。
生死、荣辱，全在乾元帝一念之间。
他李玄，怎么可能甘心做别人的敛财工具？
可是，怎么走？
直接说我要去别的国家发展？
怕是第二天通源商号就得改姓干。
甚至他李玄本人，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都得打个问号。
必须有个理由。
一个让乾元帝无法拒绝，甚至会主动催促他离开的理由。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方案，又被一一否决。
装病求医？太老套。
查找失落的亲人？太扯淡。
有了！
李玄的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得画一张更大的饼！
一张大到让乾元帝觉得，让他李玄出海远航。
比把他留在京城榨油水，要划算千百倍的饼！
御书房。
乾元帝身着明黄常服，并未坐在龙椅上。
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负手而立。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
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落在李玄身上，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赞叹。
“臣，李玄，参见陛下。”
李玄躬身行礼，动作标准，不卑不亢。
“平身吧。”
乾元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随手拿起一本帐册，翻了两页。
“不到半个月，七十三万两白银。”
乾元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笔钱，没走户部的帐，直接进了朕的内帑。李玄，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哪里是问话，分明就是敲打。
是在告诉李玄，你的功劳，朕记着；你的财富，朕看着。
李玄垂着眼，躬敬回答。
“意味着陛下信任微臣，是微臣的荣幸。”
“哈哈哈哈！”
乾元帝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荣幸？你倒是会说话。”
他放下帐册，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李玄。
“朕喜欢聪明人，更喜欢会为朕办事的聪明人。”
“通源商号的香水、琉璃镜，确实是奇货。短短时日，便风靡整个京城，连宫里的妃子都对你的东西赞不绝口。”
“你，很好！”
皇帝的夸奖，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来。
寻常人此刻恐怕早已诚惶诚恐，叩谢圣恩。
李玄却只是平静地听着。
乾元帝夸得越狠，接下来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就越多。
“你那个父亲，真是瞎了眼，放着你这么一块朴玉不要，偏要去疼惜一块顽石。”
乾元帝话锋一转，提到了李文山，语气里满是鄙夷。
“朕已经削了他的爵位，贬为庶民，现在也算那是去了北境那边戴罪立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气。你心中，可还有怨气？”
李玄心中冷笑。
出气？
不过是顺手为之，敲山震虎罢了。
既打压了老牌勋贵，又向自己这个新晋的“钱袋子”示好。
一举两得，帝王心术玩得炉火纯青。
但他面上却露出感激。
“家门不幸，让陛下见笑了。”
“往事已矣，玄不想再提。”
这个反应，正中乾元帝下怀。
一个被家族抛弃，渴望得到认可的年轻人。
这种人，只要给予足够的恩宠和地位，必然会对自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乾元帝心中越发满意，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住了李玄。
“好，说得好，往事不提！”
他站起身，走到李玄面前，亲手扶起他。
“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人。有朕在，没人敢再欺辱你。”
“好好为朕办事，朕，是不会亏待你的。”
李玄并未顺着皇帝的话叩谢隆恩，反而坦然迎上乾元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躬身。
“陛下的恩情，臣铭记于心。”
“但臣以为，为陛下办事，仅仅盘活京城的生意，还远远不够。”
乾元帝眉峰一挑，扶着李玄的手并未松开，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指节捏得李玄的手臂微微发紧。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朕给你脸，你最好兜着。
别得寸进尺。
李玄仿佛毫无察觉，目光越过皇帝的肩头，落在了那幅巨大的疆域图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回荡在空旷的御书房内。
“陛下的雄心，想来也不该只局限于这图上的一方天地。”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
乾元帝缓缓松开手，转身，顺着李玄的目光看向那幅图。
图上，大干王朝的疆域如同一头雄踞中原的猛虎，北临草原，西接荒漠，东海南滨，威势赫赫。
这是历代先帝耗费无数心血打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