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眼前的景色，李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片空地空间不算大，比起云城上院的下空间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但是周围密密麻麻的竹林上，都虚空挂满了无数柄刀，刀上的血迹似乎还是新鲜的，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猩红小溪，朝着地势低洼的方向流淌而去。
在这片空地的不远处，还有一处庞大的残垣断壁。
李维可以肯定，这应该是杨家的主要建筑，那残破的旧墙，土渣子正一点点散落，齐腰断裂的柱子如同孤单的守卫，被血溅满的窗棂早就凝固上了鲜红。
俨然一副被灭门的场景。
“前辈，您这是？”
李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知道，杨霆如果想杀他，自己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看吧，这就是没有选择权利的下场。”
杨霆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怅然，又怀揣着一丝悲愤。
“心塔不是极限，点火铸塔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心塔境又如何？塔的里面烂了，就什么都晚了。”
杨霆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缓步来到了一颗布满苔藓的大青石旁，无力的靠在石头上。
“自己逛逛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杨霆手指环绕着自己头顶转了一圈，示意李维自行活动。
“我累了，正好歇一会。”
李维没有多问，因为在动人心的协助下，他竟然看不透杨霆的七魄变化，但凭借气氛和感知，也能知道，杨霆现在处于一个极度复杂的情况。
那一柄柄长刀随着清风拂过，如同风铃一样发出叮铛清脆的响声。
刀与刀碰撞间，血液飞溅，但那刀上的血液似乎无穷无尽，如何流淌都不会干涸。
李维先是来到了废墟附近，这里好像是有人清扫过，除了血液，任何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顺着血红小溪流淌的方向寻去，在青石砖的缝隙中，血液就好像布满肌肤下的毛细血管，最终汇集在远处的一端。
那是一片血池，血池中无数枯骨垒砌，摆放的整整齐齐，从枯骨的形态上看去，男女老少皆有。
“这些都是杨家的人？”
李维猜测道。
血池很深，在凝实血液影响下，李维也看不清池底有什么东西。
“燕儿，你到底看上了那外门弟子哪里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
“长老，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族长到底去哪了？”
“族长不在就听我的，当务之急应该把杨春送出去！”
……
“那燕儿怎么办？帝知道我们把杨春送走，是绝对不会放过燕儿的！”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燕儿中还流淌着杨家的血，无论如何，杨春都会找到她，我相信他！”
……
“杨霆长老，杨春何在？”
“杨春？杨春早就走了。”
……
“百城如今与南景国、丛莱国开战，争的就是大地之心的权利，你们不是历来最擅长锻刀了吗？”
“那南、丛两国本就没有解决灵气匮乏的能力，倒塌也只是时间问题，为何还要逼迫我们这样！”
……
“这就是你杨家的命，杨霆听命！”
“举杨家上下之力，为帝锻刀！”
“百城的名字，注定踏遍整个大地，集浊世所有城池之力，跨越天地河！”
“什么是……天地河？”
当年的记忆似乎随着枯骨的怨念久久不愿离去，声音响彻在李维耳边，就连天地河的名字都出现在其中。
这位所谓的帝，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都知道些什么？！
李维盯着血池，难道帝所下的命令就是惩罚杨家用所有的血脉，锻造一柄刀？
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惩罚。
李维不愿待在这里，扭头便返回了杨霆的位置。
杨霆此时正痴痴的盯着头顶竹林，聆听着刀与刀碰撞的声音，双目微眯。
“前辈，我回来了。”
“前辈！”
“前辈！”
李维叫了三声，这才把杨霆从发呆中叫了出来。
“嗯，回来了？”
杨霆缓缓看向李维问道。
“嗯，这位帝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维点头，随后问道。
“他是百城的帝，百城因他而存在，也会因他而倒塌，他就是百城。”
“什么意思？”
杨霆的话太隐晦，李维听不懂。
“如果你是浊世的人，你应该知道，灵能管道的由来吧？”
李维这个还是知道的，浊世开启，世间灵修大能打造灵能管道，深入地心，吸取大地之心的力量，为浊世的存续打造基础。
李维记得，杨家族长好像也是其中的一位。
“没错，这位帝，也是曾经其中一位，以此建立了百城国，其他国家亦是如此。”
这个消息无疑是相当炸裂的，李维本以为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
没想到，七百年浊世，他们在建立了灵能管道后，竟然还能存活，这不是妖怪吗？
“但是，前辈，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告诉我呢？是希望我转达给杨春吗？”
李维不解，杨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告诉自己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用尽了后半生的时间去探索，寻找，我一直在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找到。”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坚信了那个地方的存在。”
杨霆指了指李维的心口。
“前辈在找什么地方？不妨让晚辈替你寻找。”
“天地河。”
“你是从天地河对岸来的吧？”
杨霆此言一出，李维顿时身如过电，背后鸡皮疙瘩根本止不住。
就连月仙子的月玄机推演只能推测出李维不是浊世的人。
可是为何面前这位杨霆能知道自己的来历！
“咳咳，天地河不是那么简单的倒影，浊世的开启也不是这个世界走到尽头的表现，而是另有原因。”
“至于，这个原因，就需要你去寻找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咳。”
杨霆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嘴角的血液止不住的往下流。
汇入血液小溪中，朝着血池的方向流淌。
“我没有照顾好杨家的人，也没有尽到一个长老的责任，或许帝留下我一个人，就是为了让我受尽愧疚的折磨吧。”
“现在，我如遇而至了。”
“前辈！你挺住，我这里还有清灵丹！”
李维急了，当即从怀中掏出清灵丹，就要准备喂食下去。
一只苍老的手掌按住了李维的动作。
“不用了，那忌家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不让你救我，这一次，就让我去吧。”
“浊世中，哪有什么死不死的，都是选择罢了，李维，现在只有你有选择的权利。”
一股清风吹过，带着血液的腥甜，夹杂沉重的愧疚，吹灭了这位长老的命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