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塘开工第七天,上午十点。
工地已经干得热火朝天。竞技池的基坑挖到三米深,护坡开始砌筑;路亚专区的形状初现,工人们正在铺设底层防渗膜。
秦风站在高处,用上帝视角扫描整个工地——
“老板,”石头小跑过来,表情有些紧张,“塘边来了辆车……看着挺贵,下来两个人,说要见您。”
秦风转头看去。
停车场入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s600,车牌是省城的。
车旁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但眼神精明得像鹰;
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职业装,高跟鞋,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一副精英助理的模样。
“终于来了。”秦风眼神一冷。
刘明远。
山水度假村的副总经理,之前派过人偷拍、找水利局施压,现在亲自下场了。
“让他们过来。”秦风对石头说,自己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项目部”板房。
板房里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把塑料椅、一台电脑。但秦风往主位一坐,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势,瞬间让简陋的环境都显得压迫感十足。
刘明远带着助理走进来,目光扫过板房,最后落在秦风身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秦老板,久仰。我是刘明远,山水度假村的。”
他没有伸手,显然没把秦风放在对等位置。
秦风也没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刘明远笑容微僵,但还是坐下。助理站在他身后,打开平板准备记录。
“刘总大驾光临,有事?”秦风开门见山。
“听说秦老板这儿搞了个大项目,特意来看看。”刘明远推了推眼镜,“三十亩新塘,两个月工期……年轻人,有魄力。”
“过奖。”秦风语气平淡。
“不过,”刘明远话锋一转,“秦老板可能不太了解行业。搞垂钓园,不是挖个坑放点水就能成的。
需要专业的运营团队、成熟的客源渠道、强大的品牌背书……这些,你都有吗?”
秦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刘明远以为他被说中了软肋,笑容更深了:“所以,我今天来,是给你带个机会。”
他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推到秦风面前。
《山水度假村-秦风垂钓园股权收购意向书》
秦风扫了一眼封面,没翻。
“刘总想收购?”他问。
“不是收购,是合作。”
刘明远身体前倾,语气充满诱惑,“我们山水度假村,是省旅游集团旗下的王牌项目,年接待游客超过五十万人次。”
“我们看中你这儿的水质和潜力,愿意出资五百万,收购你鱼塘和新塘项目51的股权。”
“收购之后,你还是管理者,我们派专业团队协助运营。客源、宣传、渠道,全部由我们负责。保守估计,年利润能翻三倍以上。”
他顿了顿,看着秦风的眼睛:
“五百万现金,马上到账。你从一个农村鱼塘主,一夜之间变成百万富翁,还能背靠大树……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就一次。”
板房里一片安静。
石头站在门口,呼吸都屏住了。
这条件,诱惑太大了。
但秦风笑了。
笑得让刘明远心里忽然没底。
“刘总,”秦风拿起那份意向书,随手翻了两页,然后——
“撕拉。”
他把文件,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刘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助理瞪大了眼睛。
“秦老板,你——”刘明远声音冷了下来。
刘明远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秦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这鱼塘,现在一天的流水,最高超过十万。新塘开业后,年产值保底五百万。你出五百万,就想拿走控股权?”
他嗤笑一声:
“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自己当巴菲特?”
刘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年轻人,别太狂!”
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意,“你这塘子,说白了就是个农村土坑!没有品牌、没有渠道、没有资本支持,你能火多久?等热度过了,你哭都来不及!”
秦风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工地:
“看到吗?两个月后,这里会有江州最专业的竞技池、最生态的路亚区、最舒适的休闲配套。”
“我的鱼,一条能卖别人三条的价,还供不应求。”
“我的水,省质检总站盖章认证的‘特优级’。”
“我的品牌,”他转身,盯着刘明远,“‘秦风’这两个字,在江州钓友圈,就是金字招牌。”
“你山水度假村有什么?人流量?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来我这儿钓鱼的人,不是为了住你的酒店、吃你的餐厅——他们是为了我的鱼、我的水、我的塘子!”
刘明远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秦风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眼神冰冷如刀:
“刘总,别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
“派人在野塘偷拍,找水利局施压,现在亲自上门想低价吞并……”
“我告诉你,这塘子,是我的根。”
“谁想动我的根——”
秦风一字一句:
“我就剁了谁的手。”
板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刘明远死死盯着秦风,胸口剧烈起伏。他这么多年在商场上谈判,从来都是居高临下,什么时候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小子这么当众打脸过?
“好……好……”刘明远气极反笑,“秦老板,有骨气。”
他重新坐下,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又恢复了那副精英模样,但眼神里的阴冷彻底不再掩饰。
“既然谈不拢,那我们就公事公办。”
他朝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次不是意向书,而是一份……《法律风险告知函》。
“秦老板,我们调查过。”
刘明远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你这三十亩河滩地,承包手续虽然齐全,但土地性质是‘一般农用地’。”
“而你规划的‘竞技池’、‘路亚专区’,属于‘休闲娱乐设施’,已经改变了土地用途。”
“按照《土地管理法》和《城乡规划法》,你这属于‘擅自改变土地用途’,最高可以处以项目总投资额百分之十的罚款,并责令恢复原状。”
他把文件推到秦风面前:
“这是我们从自然资源局调取的原始档案复印件。白纸黑字,你抵赖不了。”
秦风拿起文件,快速扫了一遍。
是真的。
对方有备而来。
“还有,”刘明远继续施压,“你这鱼塘的水源,是从小清河引水。”
“小清河下游,是我们山水度假村的水上乐园和人工湖。如果你大规模抽水,导致下游水位下降、水质变化,影响我们度假村的运营……”
“我们可以起诉你‘侵害相邻权’,索赔金额……不会低于三百万。”
他顿了顿,看着秦风越来越冷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秦老板,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接受我们的收购方案,五百万现金到手,法律风险我们帮你摆平,以后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二,拒绝。”
“那接下来,你会接到自然资源局的整改通知书、水利局的限水令、环保局的排污核查……”
“哦,对了,你们村里应该也有人对你不满吧?集体上访、阻挠施工,这些事,我们也可以‘帮’他们组织一下。”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从容:
“到时候,你这工地停工,官司缠身,口碑崩塌……”
“你那‘金字招牌’,还能挂多久?”
死寂。
石头在门口,拳头攥得咯咯响,眼睛都红了。
但秦风,却笑了。
笑得刘明远心里发毛。
“说完了?”秦风问。
“……说完了。”刘明远皱眉。
“那该我说了。”秦风拿起那份《法律风险告知函》,也撕成了两半。
“第一,土地性质问题。”
他看着刘明远,“我承包这三十亩地,报备的用途是‘生态渔业养殖’。”
“竞技池、路亚区,都属于‘养殖配套休闲设施’,在政策允许的‘农旅融合’范围内。镇上李镇长亲自批示支持,文件就在我抽屉里。要不要我拿给你看看?”
刘明远脸色一变。
“第二,水源问题。”秦风继续,“我取水有许可证,取水量在核定范围内。小清河年径流量多少?我取的那点水,连千分之一都不到。你拿这个告我?法官会先笑掉大牙。”
“第三,”秦风眼神陡然锐利,“你刚才说,可以‘帮’村里人组织上访、阻挠施工?”
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下。
手机里,传出刚才刘明远说的那段话的录音:
“……你们村里应该也有人对你不满吧?集体上访、阻挠施工,这些事,我们也可以‘帮’他们组织一下……”
刘明远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录音?!”他猛地站起来。
“不然呢?”秦风晃了晃手机,“刘总,你刚才那段话,涉嫌‘教唆他人寻衅滋事’、‘破坏生产经营’,真要追究起来,够你进去蹲几天了。”
他把手机收起来,走到刘明远面前,两人距离不到半米。
“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地盘。以后别再打我这塘子的主意。”
“第二,”秦风声音陡然转冷,“我把这段录音,发给县扫黑办、发给纪委、发到网上……顺便再联系几家省城媒体,做个专题报道:《山水度假村副总威逼利诱,意图强吞农民产业》。”
“你觉得,”秦风盯着刘明远惨白的脸,“你们省旅游集团的领导,看到这个新闻,会怎么处理你?”
刘明远浑身发抖,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助理,已经吓得脸色发青。
“滚。”秦风只说了一个字。
刘明远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板房,助理慌忙跟上。
奔驰s600像逃命一样,狼狈驶离。
刘明远走后,秦风站在板房门口,看着工地上那些时不时往这边张望的工人。
他走到高处,拿起扩音器。
“各位,停一下手里的活儿,听我说两句。”
工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工人都看向他。
“刚才那两个人,是省城一个度假村的,想低价收购咱们的塘子,被我赶走了。”
秦风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工地:
“他们走的时候,放了些狠话,说要找关系给咱们使绊子,让咱们干不下去。”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脸上露出担忧。
“我知道,有人担心。”秦风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但我告诉你们——这塘子,是我秦风的根!谁敢动我的根,我就跟谁拼命!”
“你们放心干!工钱,一天不拖!伙食,一顿不差!”
“真有人来找麻烦——”秦风拍了拍胸口,“我来扛!”
“两个月后,新塘开业,所有参与建设的兄弟,每人额外发五千块奖金!”
“干得好的,以后新塘运营,优先录用!”
话音落下,工地先是死寂。
然后——
“秦老板牛逼!!!”
“干!怕他个鸟!”
“跟着秦老板,有肉吃!”
欢呼声,震天响起!
王大海红着眼睛,举起铁锹:“兄弟们!秦老板对咱们够意思!咱们也得对得起他!这两个月,拼了!”
“拼了!!!”
士气,彻底点燃!
秦风放下扩音器,看着下面那群热血沸腾的工人,胸中豪情翻涌。
他知道,刚才那番话,不只是说给工人听的,也是说给暗处那些眼睛听的。
动我?
试试。
当晚,秦风在“秦妈小厨”摆了三桌,请所有工人吃饭。
大盆的红烧肉、整条的炖鱼、成箱的啤酒……气氛热烈得像过年。
秦风端着酒杯,一桌一桌敬酒。
到王大海那桌时,这个糙汉子已经喝得眼眶发红,拉着秦风的手:
“秦老板……我王大海干了二十年工程,没见过你这么硬气、这么仗义的老板!这活儿,我就是不挣钱,也给你干到最好!”
“王叔,客气话不说。”秦风跟他碰杯,“干好了,以后我这儿所有的工程,都交给你。”
“好!”王大海仰头,一饮而尽。
另一桌,赵老三喝得有点多,拉着秦风絮叨:“小风……三叔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看重过……你放心,材料这块,谁也别想糊弄过去!”
周晓梅虽然不喝酒,但也端着饮料,眼睛亮晶晶的:“秦老板,我会把所有的数据、合同、进度,都管得清清楚楚!”
石头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反复说:“老板……我……我一定好好干……”
秦风看着这一张张质朴而热血的脸,胸中暖流涌动。
这就是他的团队。
可能不专业,可能没经验,但每个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这就够了。
酒过三巡,秦风走出休息棚,站在塘边醒酒。
夜风吹过,带着水汽的清凉。
同一时间,省城,山水度假村办公室。
刘明远脸色阴沉地坐在老板椅上,面前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白天那个助理,另一个是穿着唐装、盘着文玩核桃的老者——周老。
“周老,那小子,软硬不吃。”刘明远咬牙道,“录音的事……差点让他抓住把柄。”
周老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浑浊的光流转。
“无妨。”他声音嘶哑,“本来也没指望一次谈成。”
“那接下来怎么办?”刘明远问,“真让他把新塘搞起来?到时候就更难动了。”
周老慢悠悠地转着核桃,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谁说要让他搞起来?”
他看向刘明远:
“你刚才说,他那塘子底下……有‘东西’?”
刘明远一愣,想起偷拍视频里野塘的异常,点头:“对,水会发光,鱼长得快得离谱……肯定有问题。”
周老笑了。
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有问题,就好办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
里面,是一枚暗红色的、鸡蛋大小的石头。石头表面布满诡异的纹路,隐隐有黑气缭绕。
“这是‘煞阴石’,”周老声音低沉,“埋在地下,能缓缓释放阴煞之气,污染地脉,败坏风水。”
“你找人,把它埋进他那新塘的基坑里。”
刘明远眼睛一亮:“然后呢?”
“然后?”周老眯起眼,“阴煞之气入地,会首先侵蚀地下的‘灵物’——如果他那塘子底下真有宝贝,这东西会逼它现身、发狂。”
“到时候,鱼死塘臭,风水败坏,施工事故频发……”
“他那新塘,不攻自破。”
刘明远激动地站起来:“周老,高!实在是高!”
他拿起那枚煞阴石,触手冰凉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周老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记住,埋的时候,选在‘子时’(晚上11点到1点),阴气最盛的时候。”
“埋完立刻离开,别沾上煞气。”
“是!”
刘明远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收好,眼神阴鸷。
秦风……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警告:检测到微弱阴煞能量波动,来源:省城方向,距离约15公里,正在缓慢接近。该能量对灵地具有污染性,可能刺激灵脉活性加速提升。】
秦风眼神骤冷。
刘明远……果然不肯罢休。
而且这次,动用的不是法律手段、不是官方施压,而是……更阴毒的东西。
“龙鲤,”秦风传递意念,“最近几天,盯紧地下那个‘东西’。有任何异动,立刻告诉我。”
“是。”龙鲤缓缓沉入水底。
秦风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工地。
工人们还在喝酒庆祝,笑声阵阵传来。
他不知道刘明远具体要做什么。
但他知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
不是商业战,不是法律战。
而是……更古老、更残酷的,风水与灵脉之战。
深夜,子时。
新塘工地一片寂静,工人们都在工棚里熟睡。
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围挡,溜进刚刚挖好的“竞技池”基坑。
一人望风,另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取出那枚暗红色的“煞阴石”。
他蹲下身,用手在基坑底部刨了个浅坑,把石头埋进去,又用土盖好。